窦楓亭志得意滿地走了。
蕭秋雨道:“我和柳兄先去殺兩人,再陪你去殺第三個。”
他沒見過媱姑娘出手,難免替她憂心。
“不必。”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阿媱隻動過一次手。
陰陽童子雖然不弱,卻并非頂尖高手,她也想試試這個江湖的深淺。
蕭秋雨還要再勸,瞥見好友搖頭,隻好閉口不言。
“刀魔”楊奇麟、“洛陽公子”晉王孫、“毒老子”陳五毒,是柳餘恨精挑細選定下的任務目标。這三人目前都在洛陽一帶活動,能最大限度省去趕路時間。
窦楓亭足夠老辣。
他下定決心要把這位天仙化人的“小禾”姑娘染指上手,自然不會放任兩個一流高手幫忙。也不知他做了什麼,總瓢把子很快發下任務,将柳餘恨和蕭秋雨調往山西。
柳餘恨本來不肯,但他不願違拗阿媱,也隻好去了。
阿媱殺人一向沒太多花哨。
她的刀是一柄弦月般彎彎的青刃,青如遠山,青如春樹,青如情人們眼中的湖水。這刀她已用了很久,不單是因為它足夠鋒利、美麗,更因為刀身上銘刻的詩句——
小樓一夜聽春雨。
“刀魔”倒在那多情絢爛如春雨的刀光裡,臉上帶着種奇異的溫柔與滿足。
這一生為了練刀、鑄刀,他甚至連最愛的妻子和獨生的兒子也投入熔爐之中。能夠敗在這樣的刀下,他心中已沒有遺憾。
阿媱收刀撤退,在同一天擊殺“洛陽公子”。
“毒老子”卻沒這麼容易。
這人擅毒倒也罷了,偏偏還極擅隐匿,仿佛提前收到風聲一般,突然銷聲匿迹。僅憑畫像,在這個可以易容改扮的江湖裡,找起他來無異于大海撈針。
幸好還有個窦楓亭。
阿媱拿着他給的消息,來到一處雅緻精巧的水閣,見到了“毒老子”陳五毒。
死去的陳五毒。
窦楓亭穿一身華貴時新的綢緞衣衫,手裡握着柄價值千金的名家畫扇,雖然老朽,尚能撐出倜傥豪闊的風流架式。
“席面菲薄,小禾姑娘滿面風塵,不妨飲杯水酒解乏。”
千金一壇的西域葡萄酒,價值連城的龍鳳夜光杯,十六個整雕羊脂白玉碟,除了四碟禦廚傳人親手做的佐酒小菜,剩下十二碟盛滿珍珠、翡翠、珊瑚、瑪瑙……琳琅滿目,輝映四壁。
這席面豈止不薄,簡直已厚得不能更厚。
窦楓亭年紀雖老,心卻不老,于女色上甚至比年輕時更為沉湎癡迷。好好的“中原大俠”效力青衣樓,為的正是大量聚集财富,應付這方面的龐大花銷。
窦楓亭相信,即便是武林最出名的那四個美人在這裡,也無法不動容。
這位小禾姑娘年歲尚輕,衣飾簡素,顯然初出茅廬,還未見過風流俠士豪擲萬金、隻為博美人一笑的陣仗,不信她不傾倒。
阿媱問:“每一個分樓樓主,都有這樣豐厚的身家?”
這話問得突兀,和窦楓亭預想中的迥然不同。
他笑道:“有老窦财力的,未必有老窦大方。小禾姑娘連柳餘恨那樣的醜鬼都肯親近,又何必挑剔在下?須知年長也有年長的好處,是柳餘恨、蕭秋雨那樣的年輕小夥子遠遠及不上的。”
屋裡早已燃起“毒老子”最得意的媚蛇香,任她三貞九烈、武藝高強,今夜也不得不與他錦被紅帳,雲雨高唐。
窦楓亭望着盈盈燭火裡神妃天女般華豔奪魄的美人,終究軟下情腸,誘哄道:“陳五毒的頭顱我已為你取下。從此你說什麼,我絕無半個不字,你就是第七樓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