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追回到了方寸山,将畫芷和南海的事情禀告與九重天。
衆仙門可謂是一片嘩然,一時之間全然開始唾罵起這一代畫仙來。
舟遊長老跟着月上蘭悄悄去了下界,将仙門事宜交給了自己的關門大弟子章玉。
随春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等到他緩緩睜開眼睛,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房間,立馬強迫自己清醒了過來。
周圍濃重的藥香彌漫,倒是多了幾分熟悉。
果然,就看見一道身影走進門來。
舟遊驚訝地快步走進來,将自己手中的湯藥落在床頭上。
“哎呦,小仙君,你醒了,你這一覺睡得真長。”
月上蘭聞聲走進來,瞧着少年的臉色,道:“看來恢複的不錯。”
舟遊長老笑道:“小仙君的體魄驚人,已然恢複得差不多了。”
他将湯藥遞給少年,捋了捋胡須刀:“小仙君,自己将藥喝了罷,今日不必讓老身喂了。”
随春生環顧四周,“我師尊……”
舟遊道:“神君最近正忙着呢,這南海殘存的修羅餘孽夠他頭疼了,聽說神君剛剛掃平南海一帶,如今怕是也不得清閑。”
月上蘭:“你醒來的事情,我會告訴你師尊的,若是有空,會來看你的。”
随春生被舟遊催促着喝下湯藥,下意識地在自己的劍内乾坤之中尋找着什麼。
直到翻出一面鏡子,動作才緩緩慢下來。
他将江面翻轉過來,垂眸去看。
鏡面之上一片模糊,并未出現白鹿仙君的身影。
師尊,沒将這相思鏡帶在身上。
随春生心頭一涼,不由地擔憂起來,師尊是不是還在怪他,是不是不打算要他了。
思索片刻,他再也不能忍耐,掙紮着就要站起身來。
一旁的舟遊連忙攔下他:“诶!小仙君,你要作甚去啊?你現在雖然恢複地差不多了,但是還是不要随意走動啊。”
随春生悶聲:“我想找我師尊,我想見我師尊……”
舟遊長老:“你現在也出不去,你被亂動了,小心身體!”
最後還是月上蘭上前将他按回去,垂眸道:“老實待着。”
随春生下意識抓住他,“我想見我師尊。”
月上蘭歎了口氣,“我知道,我會送信給阿追,叫他來看你。但是你不能去找他。”
随春生詫然:“為何?”
月上蘭盯着他:“你沒發現你自己的身體有何不同嗎?”
随春生聞聲,探查自己身體的情況,卻發現自己指尖流出的不再是純淨的靈力,而是一片混沌的修羅氣息。
他體内的神木靈根也早就消失不見,丹田之内隻剩下無望無際的混沌和黑暗,像是永夜星河,荒蕪無邊。
他,已經沒有一點僞裝了。
現在的他,就是一個修羅餘孽,根本沒有資格回去了。
他再也沒有資格回到九重天,回到方寸山了。
月上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好好休息,你師尊會來的。餓了吧,小木頭給你做飯呢,一會兒墊墊肚子。”
沒過一會兒,無根就端着飯菜走了進來,他拍掉月上蘭想要偷吃的手。
無根用木頭話喊随春生吃飯,“吃飯了,還愣着幹嘛,死孩子。”
随春生看見無根,就像是看見親人,險些哭出聲來。
無根無措地眨了眨眼,以為他把弟弟罵哭了,連忙道:“你哭什麼,别哭了,吃飯。”
他将筷子塞進随春生手裡,拍了拍他的腦袋。
“吃!飯!”
随春生夾起一筷子飯菜,熟悉的味道。
填飽了肚子,無根陪着他下了一盤棋,兩人像是在方寸山上一樣,在山林小院裡晚了一天。
随春生始終忍不住去看院門,等待一道月色身影進入。
但直到入夜,都沒能等來。
随春生一天問了月上蘭十幾次,有沒有送信給檀追。
問到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聒噪。
夜深,小院清風,已經是初夏。
竹林的影子疊在一起,葉子輕顫。
随春生躺在榻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現在隻渴望,能夠入夢見到師尊。
檀追其實早就收到了信件,得知芙蓉醒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前去查看。
但是他最後的理智将他攔下來。
他如今該怎麼去見他呢。
以什麼樣的身份,以什麼樣的心情。
直到深夜,他才緩緩邁入山間小院。
踩着月光進入了少年的房間。
隔壁月上蘭的鼾聲起此彼伏,少年的呼吸平穩,不怎麼起眼。
檀追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床榻上的身影,少年面色如常,看起來恢複得不錯,正睡得安穩。
他下意識地放緩腳步,靜悄悄地靠近床榻。
少年身上并沒有修羅的氣息,溢出的依舊是淡淡的芙蓉香。
這香氣令檀追有些安心,有些想要沉醉。
檀追緩緩伸出手來,他輕輕地摸了摸少年的發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