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追正專注美食,并未察覺少年的悄然靠近。
魚龍羹中的芙蓉香掩蓋了少年身上的芙蓉香,讓他變得更加不易察覺。
随春生捏起白鹿仙君的衣袖,輕聲道:“師尊,最近怎麼都不理徒兒,課業都讓舟遊長老批改了。”
檀追漫不經心道:“最近為師有些忙,正在重修心法,無暇其他。”
随春生噘嘴:“師尊可不能不管徒兒。”
檀追已經将那一小盅魚龍羹吃幹抹淨,捏起一片桃片糕塞進嘴裡。
因為開心而眯了眯眼睛:“阿生,你永遠是我的徒弟。”
随春生擡了擡眼,他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不由地攥緊了手中的衣袖,将其攥得發皺,卻難消心口的短悶。
他有些抑制不住地攥住了白鹿仙君微涼的手。
檀追身體一顫,想要抽回,卻被少年抱緊懷裡。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
檀追推了推他的肩膀,低聲:“莫要放肆。”
随春生低聲道:“師尊,就讓我抱一會兒吧,就一會兒,讓我貪心這麼一會兒吧……”
少年的聲音帶着哽咽,他并沒有用很大的力氣,近乎溫柔地懷抱着自己的師尊。
檀追被少年的哭聲亂了心神,竟然舍不得推開,隻得任由少年埋在自己的肩窩低聲哭泣。
這一次兩人沒有背對,也沒有隔着牆壁,面對相依着。
許久,少年松開了他。
兩人很默契地,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就這麼無聲地坐在同一塊山石之上,看着天邊幽幽的月光。
随春生輕聲呢喃:“師尊,新春來了。”
檀追悶聲嗯了一下。
“是啊,新春來了。”
……
隆冬到了末尾,新年随之到來。
九重天的春節與人間下界相同,也是張燈結彩,要貼一些對聯和門神的,隻不過各大仙門貼得都是自己祖上最為厲害的祖先畫像。
方寸山新春的操辦就交給了兩個小輩,随春生自然就是覺得,方寸山應該貼着白鹿仙君的畫像。
随春生将面糊攪勻,将畫像整整齊齊地貼好,還不忘摸一摸畫像之人的臉頰。
一旁的無根正在挂山門的燈籠,看見少年貼什麼之後,直接一個爆錘。
随春生吓了一跳,他捂着腦袋,一臉無措地看着自己的兄長。
那雙杏眼瞪得溜圓,“兄長,你幹嘛?”
無根咬牙道:“死孩子,誰讓你貼神君的……”
随春生愣了一下:“不是說貼山門祖上最厲害的祖先嗎?”
無根翻了個白眼,恨不得将眼前這個死孩子的腦袋擰下來看看是什麼構造。
“祖先。”
随春生愣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了不對。
“神君還活着,你貼他做什麼?”無根又錘了一下他的腦殼。
随春生恍然大悟,連忙将那畫像扯下來,卷了卷塞進了懷裡。
“那我們貼誰?”随春生納悶道。
無根搖了搖頭,“我們山門隻有你一代,暫且不貼了。”
“貼兩個福字吧。”
随春生點了點頭,老老實實貼了兩個福字。
兩個小的将方寸山好生添置了一番,弄得是燈火通明,紅彩遍地,就連白鹿仙君捏出來的那一群木頭疙瘩,也被兩人換上了一樣的紅色襖子,看起來十分喜慶。
雖然方寸山上隻有三個人和一群沒有腦子的木頭疙瘩,但也逐漸熱鬧起來。
除夕之夜,方寸山三人一起捏餃子。
其實這個習俗九重天上是沒有的,但是随春生覺得有意思,總不能每年都吃那些仙家佳肴,來點不一樣的,也算是換換口味。
而且他覺得下界民間的餃子味道不錯,師尊也很喜歡。
無根的動作還算麻利,雖然看起來賣相不怎麼好,但好在速度夠快。
随春生倒是得心應手,包出來的餃子又大又圓,一個個都胖嘟嘟的。
檀追琢磨了半天,也沒能包出一個像樣的餃子,大多都是歪七扭八,看起來十分滑稽。
但是兩個小的對着白鹿仙君一頓誇贊,恨不得将他包出來的餃子誇成九重天上的禦廚所做。
檀追當然是聽進去了,心裡也算是美滋滋的。
少年看着白鹿仙君越發專注地擺弄着手裡的面皮,他勾了勾唇角,伸出手在師尊的鼻尖點了一下。
那點面粉在白鹿仙君的肌膚上很是顯眼,那面粉看起來比他的皮膚要粗糙很多。
檀追愣了一下,覺察到自家徒弟的頑皮,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無根早已習以為常,芙蓉小仙君從小就是皮,眼下不來煩他,他已經是大謝特謝了。
可下一秒,那死孩子就揚起一把面粉灑在了他的臉上。
無根眨了眨眼,睫毛上被面粉染白。
随春生立馬嗤聲笑了出來,瞧見無根朝着他看了過來,他下意識地就往檀追身後躲避。
可是無根卻一把抓住了他,如同以往一般順手。
随春生立馬大叫一聲:“師尊!救命啊!”
檀追無奈地搖了搖頭,“不要把為師的餃子壓到……兩個潑皮。”
下一秒,掙紮不過的芙蓉小仙君就被一腦袋按進了面粉裡。
随春生立馬揚起頭來,他感覺鼻腔一癢,猛然打出一聲噴嚏。
那烏泱泱的面粉朝着正襟端坐的白鹿仙君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