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時,頭顱從水面伸出來。
妖物的腥臭撲面而來。
那東西俨然是一條蛟龍,犄角斷了一半,深褐色的海草纏繞在它的鱗片之上,活像是海魚的腸子。
那雙幽綠的眸子帶着陰狠,呼氣霎時在水面蕩起血沫。
是一條飛升失敗的堕鲛!
少年杏眼圓瞪,“師尊,小心!”
那條堕鲛看見兩人,就像是餓了許久的野獸看見了喘氣的食物。
立馬朝着兩人張開血盆大口,作勢就要将兩人吞入腹中。
白鹿仙君一震手中長恨鞭,金光四下顫動,朝着那堕鲛的嘴巴狠狠地抽了一下。
頓時皮開肉綻,堕鲛長嘯一聲,卻立馬遊龍而來,狠辣無比。
黑水淵因為它的離開,竟然開始倒流而上,源源不斷的黑水從淵底湧了上來,一旁的小屋已然被卷入水中。
少年手中飛出一道白刃,朝着堕鲛那雙幽綠的眼睛刺去。
毒血迸發,追逐着白鹿仙君撕咬的堕鲛立馬反應過來,沖着少年追來。
檀追緊蹙眉頭,“阿生!”
随春生撫劍而去,遁入無邊水面。
那堕鲛翻身入水,緊随其後。
兩道身影在水中追趕,黑水淵底亂作一團,黑水迸發更加激烈,這片密林已經被淹了大半。
檀追定睛看去,模糊之間,看見那龐大的堕鲛如同鳌魚追在少年身後,少年一身柿子紅,像是一條鯉魚,可謂蛟龍吞鯉。
那堕鲛的速度越來越快,進入水下更是猶如無人之境,扯下少年柿紅衣擺,鯉魚斷尾,險些就要被一口吞沒。
白鹿仙君捏緊手中長恨鞭,他眼下雖能使用本命神武,卻因修為受限發揮不出全力。
檀追手中用力,直至長恨鞭外洩之力刺破手臂,長恨鞭的神力如同毒蛇入皮,快速攀附而上。
那潔白的手臂即将扭曲,攀附而上的長恨鞭展現出昔日光輝,如同降落天雷猛然劈入無邊黑水之中。
神力如鎖,赫然扼制那堕鲛七寸,利刃如斧,堕鲛躲避而去,卻還是被削掉半個腦袋。
毒血四濺。
随春生霎時破水而出,檀追猛然伸手去拉少年的手腕。
那堕鲛水中掙紮扭曲,瀕死之力,黑水散出陣陣腥臭。
一道巨浪從下而上,将兩人的身影遮蔽,猛然拍入水中!
随春生下意識将檀追抱入懷中。
冰涼刺骨的黑水,匿藏着濃重的妖血,陷入一片黑暗。
……
腦中一片混沌。
随春生猛然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身處狐狸洞中,周圍仙氣萦繞,充斥着降真香的氣息。
少年啟齒,聲音嘶啞:“師尊……”
白鹿仙君正坐在一旁,喚了通明神訣,手中捏着針線,正在縫制獸皮。
随春生看見他的身影,明顯松懈下來。
無根瞧見他醒了,連忙将水遞到他嘴邊,叽裡咕噜說了兩句。
随春生含了一口,潤了潤喉嚨。
無根擦了擦他的嘴角,動作有些許粗暴。
随春生被他搓疼了,将他的手打掉。
“師尊在縫什麼呢?”少年輕聲道。
檀追擡眸看了他一眼,借助通明神訣,看清他紅潤的臉色,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為師将這壽榴的獸皮縫制成一件護心小甲,方便阿生随身帶着,對你體内那東西有壓制作用,想來也能少發作幾次,少受罪幾次。”
随春生:“師尊拿到了。”
檀追:“當時堕鲛突破密林,我們師徒被黑水沖了出去。說來也巧,正好落在那寶庫門前,體内毒素吐了出來,順手将那舍利殺了。”
月上蘭在一旁不滿道:“你師尊真是個古闆的,隻拿了這一張獸皮出來,明明那公主說了随便拿的。”
檀追瞥了他一眼:“原本就隻為這獸皮而來,何故既要又要,貪得無厭,物極必反。”
月上蘭連忙搖了搖頭,捂着耳朵道:“别念了别念了。”
随春生身上還有些無力,周圍是白鹿仙君四散萦繞的仙力,滋養安撫着他的每一寸血肉。
少年如沐春風,霎時還以為自己回到了九重天。
師尊那溫熱的,清新的,帶有獨特氣息的仙氣環繞着。
檀追按了按自己的額角,輕聲道:“這小甲還要兩日才能修好。”
他緩緩走出屋門,落座院中。
月上蘭跟上來,遞給他一杯茶:“都叫你直接用仙法來做了。”
檀追垂眸,将做了一半的獸皮收好。
“想要注入靈力,使其輕便如雲,還是要親自來做才好。”檀追道。
月上蘭嘟了嘟嘴,“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養的不是徒弟,而是童養媳。”
檀追瞪了他一眼,“胡謅什麼?”
白鹿仙君看了一眼房門,少年精神還很昏沉,如今躺在榻上,想來也沒聽見這番胡話。
“外面傳言芙蓉是我私生的就已經過于荒唐了。”檀追壓低聲音,“你倒好,比他們更加荒謬。”
月上蘭輕笑一聲:“先說做師尊吧,誰也沒像你一樣。就說那藤蘿仙人,使喚徒弟那是又打又罵的,其他仙人帶徒弟也是嚴苛有制,就連我,隻管傳授仙術,不管這些瑣碎小事。”
“再說那些個帶孩子的,就連天君老兒疼愛小兒子,也有棍棒調教的時候。”
月上蘭話鋒一轉,視線落在檀追身上:“你再瞧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