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長女曹蓉婚事已定,臘月初八嫁給夏侯惇的兒子夏侯楙。
丁瑤聽說這一消息時,正在院子裡逗弄錦鯉,給魚兒喂食,看他們在池塘裡争搶翻滾,頗為有趣。
七喜在她身後,一五一十說:“……這門婚事是丕公子向曹司空提議的。夏侯将軍英勇無雙,在司空手下擔任要職,為父如此,兒子肯定錯不了。據說夏侯楙英姿飒爽,風度翩翩,大小姐聽說不用嫁給丁儀了,别提多高興。父女解開心結,曹司空也十分欣慰。這都多虧了夫人啊!”
“我沒做什麼,都是丕兒勸說的功勞。當然,主要看表哥自己的意思。”丁瑤把最後一點魚食丢進池子,接過下人遞來的手帕淨手。“夏侯家同屬沛國大戶,夏侯楙的父親曾随表哥一同起兵讨伐董卓,表哥在軍事上少不了夏侯家支持。丁家已經有我這位夫人了,即使在加一位丁家姻親,作用畢竟有限。把長女嫁給夏侯家,籠絡夏侯氏,豈不是利益最大化。再說那丁儀眼睛有疾,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蓉兒與他不了解的話,肯定注重皮相,不願嫁給丁儀情理之中。如今倒是兩全了,既能籠絡夏侯家,也能讓女兒高興,何樂而不為呢。”
小丫頭聽得一知半解,乖乖回話:“夫人說得對。”
丁瑤笑着說:“不理這些瑣事了。七喜,幫我去府外買點種子,這假山光秃秃的,我想種點花草。還有院子東南角那片地空着,我可以種點瓜果。”
七喜納悶:“夫人想吃什麼,和府裡廚子說便是,何須自己動手?”
“這你就不懂了,自己種出來的水果更好吃。快去快去!”
七喜應聲:“是。”
東漢末年,物資稀缺。雖然前有西漢張骞出使西域帶回葡萄、石榴、核桃、胡蘿蔔等珍貴農作物,可眼下是戰亂年代,物資購買不易,價格昂貴。雖然司空府不缺這點錢,但丁瑤既然有徒手造萬物的技能,不用白不用,無需花冤枉錢。
可是不讓小丫頭出門買些種子做樣子,自己憑空捏出花卉果實實在太惹眼,于是丁瑤讓七喜出門買東西當幌子。小丫頭買回便宜且易得的東西,她自己再神不知鬼不覺變出些好吃好玩的。
哈密瓜、蘋果、香蕉、梨子、番茄、土豆、番薯、辣椒……
口腹之欲滿足了,可丁瑤技能消耗太多,整日昏昏沉沉,有時候一睡大半天,七喜怎麼喊都喊不醒,把小丫頭急壞了,喊大夫進來瞧過幾次。
大夫也瞧不出丁瑤有什麼病,可實話實說隻能證明自己無能,于是便開了一些調理安神的藥。
這樣丁瑤睡得更沉了。
丁瑤這一睡,十天半個月不見好,可把曹操急壞了。原來一兩個月想不起來看丁夫人,如今隔三差五就來噓寒問暖。丁夫人“病着”,他沒有留宿,隻是每天都要來陪她待一會兒,這種貴賓待遇放在一群夫人堆裡,那就是史無前例。
曹操屋裡一群夫人,十個手指頭數不過來,可他對誰都沒有偏寵。今日看過甲夫人,明天可能就會帶乙夫人出門。如果趕上出去打仗兩三個月不回來,他都能記得回來第一晚找丙夫人暖房。所以,就連目前最得寵的卞夫人,都沒有每日能見到曹操的待遇。
可眼下丁瑤正在“享受”這個待遇。
她每日病殃殃的,有時候曹操來了她都不知道,可曹操隻要不出遠門,每日必來她院子看她一眼。
後院的女人最愛八卦,丁夫人的事很快傳到卞夫人耳朵裡。前幾日卞夫人覺得丁瑤生病,曹司空多看看是應該的,強忍妒醋。可一連十幾天皆是如此,她終于忍不了了。
四下無旁人,卞夫人闆着臉,陰陽怪氣:“還以為丁姐姐是放不下身段的大家閨秀,不屑和我們争鋒,沒想到也是個有心機的。仗着生病邀寵,真當自己是病西施了?也不看看什麼年紀?”
卞夫人的貼身丫鬟流蘇道:“東施效颦罷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曹司空對後院那位隻是尊敬和同情,對夫人才是真心喜愛,畢竟論容貌、論歌舞,誰能勝得過夫人呢。”
流蘇原是想安慰卞夫人,再拍拍馬屁。誰知馬屁拍在馬蹄子上,惹得卞夫人低聲呵斥。流蘇吓得跪在地上,額頭磕地:“奴知錯,夫人莫氣。”
卞夫人臉色鐵青。
她原名卞纾,是春風樓的歌姬,伶人館當紅頭牌,一向潔身自好賣藝不賣身。一次她被醉漢調戲欺辱,是女扮男裝随曹操聽曲的丁瑤出手相助。
卞夫人貌美,曹操一眼看中,把她帶回府裡。三日後,她成為了卞夫人。她能歌善舞,解風情懂男人,深得曹操喜愛。可漸漸的,伶人館歌姬身份成為她的掣肘。
丁夫人再不得寵,也是沛國丁氏之女。她卞夫人再得寵,也是藝妓出身。
曹操讓卞夫人學着打理府上事務,這是寵愛,可難免有人議論唱歌跳舞的女人德不配位。因此,她最讨厭有人說她能歌善舞。
她是司空府的夫人,不是供人取樂的伶人。
而這位丁夫人,也不像從前看上去那般與世無争。她的養女曹蓉的婚事,居然讓曹丕出面。最後既幫曹操籠絡了夏侯家,也讓父女關系和睦,讓曹蓉也對養母态度有所改觀。若勸說不成或婚後不幸福,曹操責罵的是曹丕,曹蓉怨的也是曹丕,和她丁瑤扯不上半點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