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豈敢!”餘院使能忍住沒破口大罵已經是看在這十幾年的交情上。
他冷冷道:“婚事就此作罷,等回了長安再行解除。”最讓他為難的是,他要怎麼跟餘秋白說?
翌日。
李書顔一整晚沒吐,本以為症狀會有所緩解,還沒來得及高興,早膳過後,突然又開始大吐特吐。
無法,隻得按照原定計劃,在洛陽下船改走陸路。
船已經靠岸,程嶽及其身後二十名特意挑選出來的精銳,分做兩排,整齊的跪在地上。
去年,薛青柏曾假扮他混入長安。害得賀孤玄險先命喪黃泉。那一役後,他雖僥幸活命,卻因失職之過被革職閑賦,直至此次南下,才得以重新啟用。
程嶽深知,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他沉聲道:“臣,定不負聖上所托,必護李姑娘平安抵達臨安。”
表完忠心,他知道兩人必定有話要說,又極有眼色地退至門外。
屋内,李書顔勉強編了兩條粗辮子垂在胸前。讓她自己打理,她隻會這一個發式,不毛躁就已經算手藝上乘了。
身上換了件灰撲撲的粗布衣裙,也不知底下人是從哪兒找來的,襯得她整個人黯淡無光。再加上脖子上的紗布,活像個受人虐待的小丫鬟。
事實上,她正是要扮作小丫頭,護送小少爺去臨安訪親。
賀孤玄見她扭頭左看看,右看看,手上甩着兩根辮子出來,忍俊不禁道:“阿顔穿什麼都好看。”
李書顔聞言擡頭,表情是一言難盡。他是不是眼睛不好使,難道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怎麼這麼看着朕?”他上前替她解開脖子上的紗布。傷口已經結痂,隻剩幾條深褐色的細線,離遠些就看不出來,纏着這個反倒惹眼。
李書顔安靜的看着他動作,他手上沾了藥摸在頸側涼涼的,她瑟縮了一下。
“好了,”賀孤玄收回手,“塗了這次應該不用再塗,晚上記得不要沐浴。”
昨晚才跟他表明心迹,今日卻要分别。
“朕不能陪你一起,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李書顔視線望進他眼裡,輕輕點頭,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的。
“我知道,這條路我從前來來回回許多次,不會有什麼事。”平日裡她哪能帶這麼多護衛上路。這次足足有二十餘人不說,還個個是禁軍中的佼佼者。
她倒不怎麼擔心自身安危,誰會對她下手?
“去吧,臨安見。”再舍不得也得放她下船,再耽擱下去天就要黑透了。
李書顔“嗯”了聲,擡頭掃了他一眼,見再沒多麼要說,轉身準備出門。
還沒走兩步,突然從身後伸出一雙手臂來,猛的把她拽了回去,緊緊摟住。
李書顔嘴角上揚,雙手吊上他脖頸飛快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不等他反應過來又立馬推開他。
李書顔嘴角漾着笑,沖他眨了眨眼睛,說的一本正經:“我真的要走了,聽說碼頭附近的客棧生意異常紅火,去晚了要露宿街頭。”
賀孤玄怔了一瞬,反應過來人已經到了門口。
程嶽見她出來,微微躬身:“姑娘,我們這就走吧。”
“好。”李書顔應了一聲,想到什麼又回頭朝他揮了揮手。
賀孤玄輕笑一聲,指尖輕輕拂過唇上。這都是從哪聽來的,他會讓她露宿街頭?
李書顔跟着宮人一同下船,走了好一段路,此刻終于混進人群。因為禦船停靠的緣故,連帶着附近的碼頭都熱鬧非凡。
程嶽替她隔開人流,邊走邊說:“這一路要委屈姑娘,扮作小丫頭了。”
這個剛才已經知曉,不然她也不會找來這身衣衫換上。
“我們今晚先在附近留宿,等到明日天一亮再啟程。客棧已經派人提前定好,我們現在就去客棧。”
人多嘈雜,李書顔大聲應好。
洛陽位于洛河與黃河交彙處,不單水路暢通,更是西行起點。此處商客雲集,酒肆林立。
随處可見胡須卷曲,衣飾各異的胡商。
李書顔要去的的客棧位于西市附近。左右兩側都是酒肆食鋪,入夜之後,這裡異常熱鬧。
有當街做生意的香料客,也有操着一口蹩腳官話的波斯人在售賣寶石。
沿途走來,迎客的胡女十指染着豔麗的丹蔻,不停的向他們兜售手裡的酒水。
“可遇不可求的三勒漿,青麥酒,應有盡有,公子要不要來上一壺,保準喝完飄飄欲仙。”出口卻是字正腔圓的官話,李書顔瞪大眼睛邊走邊回頭。
基本上每家酒肆都是如此,門口站着攬客的女子,個個花枝招展。
程嶽扯了扯嘴角:“這些女子是當地人為了攬客假扮的。”
“此地往來商旅衆多,或許就有搖擺不定的客人被她們吸引,用這種方式攬客最直接也最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