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小小的圓桌上擺着的全都是簡從宛愛吃的菜,簡從宛的爸爸和媽媽坐在她旁邊,笑盈盈地問着她這一周學校發生的事情。
簡從宛用筷子扒着碗裡的飯,食之無味。
往生鏡在她的校服口袋裡閃着異光,簡媽媽狐疑地看着女兒懷裡,怎麼會有什麼東西一閃一閃的,她伸手便要去扒開看。
簡從宛不願意,隻是靠父親更近了些,像是躲進了避風港。
她眼睛通紅,聽着父親在替她跟母親讨饒,一家人其樂融融,空氣中都是幸福的滋味。
“爸爸。”
“嗯?”簡爸突然聽到女兒這般叫她,一時覺得奇怪。
他一低頭,便看到女兒一雙眼睛盈滿了眼淚,霎時間心疼不已,“哎呦,我的好寶兒,怎麼哭了呢?”
簡從宛擡眼,望向父親那張有些黝黑的面龐,一字一頓地說道:“爸爸,你跟我說一句話吧。你說,女兒一定要快點回家。”
簡父不明所以,還以為女兒着魔了呢,有些擔憂地看向妻子:“這、這、這,小宛這是怎麼了?”
簡媽媽也覺得奇怪,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額頭,也沒發燒啊。
“爸爸,媽媽,不然你們一起說吧。”簡從宛胸口悶得慌,她重複着剛才的話,“爸爸媽媽,跟我說,‘女兒,一定要快點回家’。”
簡爸爸簡媽媽看了彼此一眼,最後還是順着簡從宛的意齊聲說道:“女兒,一定要快點回家。”
聽到這句話,簡從宛驟然睜開了眼,夠了,已經足夠了。
她将往生鏡掏出,用手邊的水果刀狠狠劃破了自己的指尖,鮮血在半空中彙成一條長鍊鑽入往生鏡裡。
她将往生鏡狠狠滞向那挂滿獎狀的牆壁,語氣堅定而又決絕:"往生鏡,破。"
世界開始颠倒,她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那間她被時章一掌推進的屋子裡。
她胡亂擦掉了因不舍而留下的眼淚,“爸爸,媽媽,我一定很快會回來的。”
她像一個戰無不勝的女将軍一般利用往生鏡打開這屋門,門外妖鬼囿于往生鏡之力不敢向前,被簡從宛逼得連連後退。
她目睹着時章被漸漸吞噬,她不再害怕,不再猶豫,鏡子與她相合一,撲上來的妖鬼變成了她走向時章的墊腳石。
踩着這群屍體,她走到被圍剿的時章旁邊。
她看着時章的滿身狼狽,緊咬牙關抓住時章的手臂,她發着狠:“你們把時章給我還回來!”
周遭的妖鬼被這股巨大的神力彈開,就在簡從宛以為自己将時章解救了出來之時,眼前突然有什麼東西炸開。
她看到時章的身體變幻成了數以萬計的銀色蝴蝶,小小的它們泛着絢麗的光彩向滾滾天雷中湧去,進而慢慢消失,再不見蹤影。
簡從宛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還停着最後一隻銀色蝴蝶,它的翅膀在震顫着,卻遲遲沒有飛起。
原來……是它的翅膀缺了一角。
這蝴蝶好像控制了簡從宛的神智,她無知無覺地擡手,将蝴蝶與自己的眼睛齊平。
然後這殘缺的蝴蝶突然掙紮而起,停落在簡從宛的眉心,進而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又再次陷入了黑暗。
時章站于翻湧着滾雷的陣眼之下,他的深灰色瞳仁裡開始被黑色的絲狀物蔓延,直到那東西将他的視線完全吞噬。
這妖鬼叢生的太子府莫名安靜了下來,他從未如此清晰地聽見的心跳聲,一聲聲如鼓響。他腦海中莫名出現了一個聲音,那聲音悠遠而又熟悉,那聲音告訴他,要珍惜……
可是,要珍惜什麼呢?時章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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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從宛又陷入到了長久的黑暗之中,她以為自己又死了,又将回到虛境。
然她擡起沉重的眼皮之際,卻發現自己沒有在虛境,而在一個古樸而又雅緻的房間之中。
不遠處的牆角擺放着一個博古架,正中央的用青瓷花盆栽着一株蘭花,那蘭花開得正盛,整間屋子裡彌漫着清雅的蘭香。
這是個什麼地方啊?
她雙手反撐到床面上想要起來,可掙紮片刻後又隻得躺回了床上,她渾身上下就像一團棉花般無力。
她仰躺在床上,累得又閉上了眼睛,時章變成銀色蝴蝶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他死了,自己再也回不去家了。
思及此,簡從宛将被子掀起來蓋住整個頭躲在被子裡痛哭。
哭聲蓋過了屋門被打開的聲音,直到她的被角被輕輕掀起。
掀開簡從宛被子的時章一下看到了她那雙盈滿淚水的雙眼,然後對方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了他。
“太好了,時章你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