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徹底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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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即使在不清醒的狀态下也要召集人馬解救他們,是因為這是你的執念嗎?”
湯湯終于明白了初見時聽到的瘋話是什麼意思。
“是。”
明明是無比悲痛的故事,陳風的臉一直平靜,這多年的掙紮,痛苦猶存,但也足夠麻木。
“哪怕我一直都在後悔,随着時間的推移長了年歲,本質上,我還是那個五歲的小屁孩,沒有人幫助,沒有武器,就做不到任何。”
“說好要成為保家衛國的勇士,其實,一直都在給身邊的人添麻煩。”
陳風擡起頭,慢慢掃視過那些村民,那些熟悉到刻進骨子裡的面孔。
所有事物都有好有壞,他沉迷于此時,把自己當做了養料,美夢越真實,他們越鮮活。
當這場自欺欺人結束,美夢失去了供養,隻是一場蹩腳低級的木偶戲,哄病人開心的小尬劇。
即便他們已經不再具備傾聽的能力,他還是堅持道:
“一直以來,都非常感謝你們,都非常對不起你們。”
“我明明已經長大,卻還要你們來照顧我,遷就我。”
他沒再說别的,但這句話已經足夠聽得人心都碎掉,白語婕的聲音都哽咽了:
“我明白了,你是真的ca……真的受苦了。”
她下意識吐出個慘,覺得這樣不禮貌,連忙懸崖勒馬地換了詞安慰:“方才我們不知道,說了很多過分的話,我在這裡向你道……”
陳風搖了搖頭:“是我自己畫地為牢,意圖傷害無辜的你們,說這些,隻是因為你們是受害者,需要知道前因後果。”
白語婕語塞,卻聽到另一道聲音:
“即使這樣,你也非常辛苦了。”
“是……謝謝。”
不用懷疑,用同樣的話術得到完全不一樣回答的,除了他們領隊還能有誰。
從始至終,你隻在意慕明曉的态度是吧。
衆人一陣牙疼。
蚊香眼對這份雙标早有預想,既然陳風不需要他們這些烏合之衆的同情,幹脆順着誇起來:“說起來,完全面目全非的故事,領隊居然能準确猜出名字,借此力挽狂瀾,簡直神人。”
要是沒慕明曉,鬼知道會是怎麼樣的局面。
“巧合而已,也算是有緣,初中那會來這裡研學,在學校的角落撿到了這本書。”
聽陳風過往全程面無表情,甚至有點想打哈欠的言紀立刻坐直了。
是領隊以前的故事!
慕明曉回憶着彼時的情景,上午被帶着參觀完圖書館——别人參觀,他是回了家的自在。
後面在食堂吃了飯,老師說午休時間自由活動,下午兩點再集合。
大家三三兩兩散開,不乏有邀請他的,慕明曉通通拒絕,隻是打量着這所過于熟悉的,他父母的母校,想着去哪裡故地重遊。
最後去了藝術學院——雖然是新建的,可誰讓他是标志景點。
然而花了學校大心血的藝術長廊他沒光顧到,剛進去,目光就被角落吸引了。
由于荨麻疹的原因,從小慕明曉的書包就會備上一雙手套來應對每周的大掃除,同樣十分愛潔,這種地方,他向來不看。
但那裡有本書,以一種非常扭曲的姿勢趴在地上。
慕明曉見不得這個,連忙跑過去撿起,入手就發現了不對——隻有封皮是完整的,裡頭内頁大量缺失,封面上那朵掉完色的牡丹闡述其曆史悠久。
翻到背面,确實是六十年代出版的,書名是,笑話大全。
上個世紀的笑話會是什麼樣的?他好奇地翻開。
第一頁就是一個瘋子的故事——這是标題。
看了幾行就沒有了。後面的故事幹脆連頭尾都都不全,整本除了個陳風,半點完整的信息都沒給到。
慕明曉感受到來自作者,以及在他之前的這本書的讀者的惡意。
書不僅被撕去大半,邊角翹到飛起,各種不知名液體留下來的污漬爬了到處,這完全就是一塊破抹布。
他歎了口氣,在大廳找到座位,接了一杯水,拿出紙巾,在沒有手套的情況下開始他的清潔大業。
先把稍微防水的封面擦拭幹淨,書脊和裡面的塗鴉管不了,好歹那些翹角邊邊可以一個個撫平。
他埋頭苦幹的時候,路過一個學生,好奇地問:“同學,你在幹什麼呀?”
慕明曉擡頭,乖乖回答:“我在修複它。”
“這怎麼修複呀,都成那個樣子了,不知道誰這麼缺德。”
那學生半是驚訝半是好笑地伸手,幫他把鼻子上沾到的一點灰擦去:“還把自己折騰成小花貓了。你們是來研學的吧,這大中午的,不去幹些其他有意思的事,在這裡忙活這個?”
“我喜歡。”
慕明曉笑道:“能修得好看一點是一點,好歹是本書呢。”
“就算寫他的人,可能沒多上心,書也想自己漂漂亮亮的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