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響起輕輕的啧聲,緊接着是布料摩擦的聲響。
懶洋洋的調子傳來:“才過去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記不得我了,真是令人傷心。”
這下慕明曉知道對方是誰了:“言紀?你怎麼在這裡?”
“和你一樣,被吵醒睡不着,想進去找點線索。倒是沒想到這黑咕隆咚的,你感覺還那麼敏銳。”
聲音透着隐隐的不爽,但慕明曉沒聽出來。
就算沒有内鬼這回事,他也不喜歡和這人有肢體接觸。
白天被言紀偷襲成功的後果就是他的手後面又紅了,老半天才消下去。
言紀繼續說:“不愧是我選中的隊友,沒有事先溝通都能想到一塊。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我能翻。”
就見慕明曉手扣上窗台,微微一使勁長腿便搭了上去。
不過幾個瞬間便像隻貓咪一樣輕盈落地,然後從裡面打開了門。
*
宿管阿姨的辦公室裡有一盞很亮的應急照明燈,其實每層樓的消防箱内也有,但慕明曉不打算去動。
萬一到時候缺了什麼找不到被檢查的逮到,學校上下都要倒大黴。
所以對不起了宿管阿姨,請您諒解一下吧。
恢複了照明的辦公室,青年正尋找着什麼。
而進來的言紀第一個動作就是找了把椅子癱着,那句找線索對他來說又是吹出去的一個屁。
他将目光轉向正在忙碌的人。
外面視線被影響,此時他才完全看清對方現在的模樣:“才過去一天你就換衣服了?還是這麼厚的?”
青年此時穿的是藍白兩色的假兩件針織衫,學院風的設計襯得他更加年輕,這張臉說是未成年都沒問題。
但是袖口領口全部扣得緊實,好像露出一點會怎麼樣似的……是說他好像很容易過敏?
斷線的大腦終于回憶起了重要信息,言紀看着對方在抽屜裡不斷翻找着,從他的角度都能看到各種物件上附帶的灰塵。
再聯想了對方一邊撓手一邊做事的模樣。
身體先一步做出行動。
“要找什麼啊,我來,别給自己折騰過敏了。”
他踏步上前信手一翻,慕明曉說:“謝謝,這個話筒給我一下。”
言紀瞧了瞧他指着的那個陳舊的鵝頸話筒,選擇合上抽屜。
趁慕明曉愣神的功夫,他從洗手台拿來抹布,把話筒邊角都擦得幹幹淨淨才遞到對方手裡。
“謝謝。”
慕明曉看了他一眼,又道了一聲謝後坐到對面,開始連接話筒的線。
他并非是一個警惕心很強的人,畢竟在學校那麼戒備也沒有用。
能識别出樓道那個人的真身其實是好運占了多數,如果對方再細心一點的話,自己未必能發覺端倪。
按理來說言紀也可以算在懷疑對象裡,但是慕明曉想了半天,還是覺得這個成本有點大。
這個人本身就是矛盾和麻煩的結合體,行為思維沒有一點在邏輯上,真要思考他是不是假的并為此找論證,這個晚上就不用做其他的事了。
如無必要,勿增實體。①
于是慕明曉不再糾結對方的真假,他在意的是。
“如果我喊他們過來集合的話……”
這個話筒連接着每個樓層的揚聲器,是消防演練或者緊急逃生時指揮用的。
不要問會不會打擾到隔壁宿舍的,這一路鬼哭狼嚎,學校其他地方跟死了一樣,基本可以确定他們暫時與世隔絕了。
他是在考慮有多少人會真的下來,畢竟現在發生的一切算是靈異事件了。
他思考的同時,言紀對抽屜裡那些髒東西猛然起了好奇心,随意翻看着。
一本巴掌大灰撲撲的書映入眼簾,言紀一看就樂了:“我還以為宿管平時除了玩手機就沒别的事了呢……連這個都有。不過這大概是來檢查時做樣子的吧?”
他是在找話題,但半天沒回應。
擡頭就看見慕明曉對着話筒自言自語,他将抽屜關上拍拍手。
想了想,又來到洗手台在水下沖了沖,才一邊甩水一邊問:
“班長不在,你就代替他完成組隊的活了?”
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複,慕明曉點點頭。
如果說沒遇到僞裝的宋正誼前,青年的傾向還是個人戰。
那麼現在,即便沒有十足的把握,也得盡快确認敵友底細。
想着,他坐在了桌前,按下開關。
“喂,喂。聽得到嗎。”
“7棟宿舍的同學們,這裡是宿管辦公室,我是409寝室,管理學院的慕明曉。想必各位已經接到了遊戲開始的通知,可以的話,請聽到廣播後來一樓辦公室集合。重複一遍……”
等慕明曉關上話筒,言紀出聲:“好專業的樣子,以前播過?”
“沒有,我也不專業,隻是模仿着電視上的來的。”
“别這麼沒自信嘛,很好聽的。”
青年端坐桌前,垂着眼睫,認真播報的側顔。
着實讓人移不開眼。
然而美術生之恥難得由衷的贊美得到了對方的默言。
慕明曉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望着他。
明明才決定不要生疑,可是眼前的這個人着實可疑。
他居然會說這麼長時間的人話。
“不好意思,可能我這句話有點唐突。”
“你是?”
言紀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他路上也遇到過僞裝成其他人的魂靈。
但這完全不能成為他表情不崩壞的理由,他猛地站起身。
“你懷疑我不是本人?!”
“因為你現在的态度和行為和中午可以說是天壤之别。”
“我就不能……”
言紀郁悶死了,應該說他見到對方起就郁悶了。
預想的貼貼沒實現,打招呼得到了冷淡到堪稱敷衍的回應,甚至連誇獎的話都被懷疑有人掉包!
難道他就必須每時每刻的發瘋?不能關心下别人?
那麼漂亮的嘴唇怎麼能說出來那麼冷漠的句子!
他下意識就要這樣反駁,大腦卻搶先幫他回憶了近一個星期做出類似關心照顧别人的行為的次數。
得到了零的數字。
他的唯我獨尊從不看有理沒理,以前這種情況他有一百種方式可以讓對方收回言論并為此深深忏悔。
但試了幾次,他還是沒能把那些犀利的詞吐出來。
不如說,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拒絕這個行為。
結果便是如白日一樣吃了這悶虧,卻隻能自己憋着氣。
而等了半天沒等到對方那句“不能”後續的慕明曉,目光也更加微妙。
這人不會真的……
“打擾啦。”
有人用指節敲響了門,打破了他們之間奇怪的氛圍。
“我聽到了廣播,請問是在這裡集合嗎?”
事實證明慕明曉多慮了,大學生生平最擅長兩種事情。
聽通知,以及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