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啦……”

軟硬兼施之下，他又被她帶着往前。

這燈市旁的一處廟宇的人不多，并非香火鼎盛的千年古刹，地段算不上頂好，來往之人面上卻都是虔誠和笑容。

這裡供奉的神靈不為人所廣知，卻勝在靈驗。

一半來許願，一半來還願。

房屋瓦舍古舊，但也時時有人清掃，幹淨整潔，清幽别緻。

“這碑上的篆文你看得懂嗎？”她仰頭，“不是中原文字，也非梵文，倒像是……”

“嗯。”聖子點頭，伸手撫過石刻上的文字，“是南诏文字。”

石刻上篆刻着從首位傳至第八位聖子的事迹及生平，記錄聖子的功勞和德行。

這是玄明寺，為供奉聖子所建之祠。

“那你來看看這個。”洛凝對石碑上密密麻麻的篆文不感興趣，把他拉到一棵挂滿紅綢的古樹前，指着一旁标識木牌，“這是那棵許願樹嗎？”

「聖子濟世救民，渡厄賜福，所願所求，可許于此。」

聖子微微頓首。

蘇蘭鏡松開他，興沖沖撿了根紅綢，有模有樣提筆寫下願望。

寫完又急匆匆跑進正殿，照着旁邊指示牌圖示，難得正經嚴肅地朝着蓮台之上的聖子泥塑彎腰三拜，十二分的虔誠。

可貨真價實的聖子就站在她面前。

洛凝轉身又揮舞着紅綢向他招手，“你也來寫呀！許願帶沒剩多少了！”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此刻看向她的眼神有多溫柔。

“啊……”她提裙邁出大殿跑來，看着另一側紅綢領取處惋惜道，“許願帶領完了诶。”

下一瞬又綻開大大的笑容，“不過我比較大方，特準你把願望寫在我許願帶背面——”

“笑什麼啊？再笑不給你了！”佳人宜喜宜嗔，少女嬌俏悉數展現于眼前。

聖子搖頭。

明月皎皎，夜色微涼，清風拂葉，人影成雙。

聖子閉目擡手骈指，起于眉心額頭紅印之上，遂即雙手交疊，長指成印，鎖結相扣，掀眸注視着面前女子，終輕輕落于她額頭一點。

南诏聖子賜福的習俗由來已久。

隻是人力有盡，聖子不可能一一為所有人賜福，人們便興建廟祠，将心願寫下挂在樹梢，祈盼有朝一日為聖子所見，得聖子賜福。

聖子親自賜福是極大的榮耀，難得且看緣分，便是王室也難以謀求。聖子行至處，若是在南诏，必要将街頭巷尾圍得水洩不通。

洛凝不明所以，隻覺他動作優雅，神情溫和而專注，眼前人恍若畫中仙，此刻灑在他衣上的不是月華，而是另一種神性的光輝。

一瞬間，聖子的身影與師尊重合。

他如玉指尖落在眉心，刹那她靈台清明，連魂魄都為之一輕，有種登仙的飄飄然，是她難以言喻的清靈感。

仙人撫我頂，原是這般感覺麼？

“願你所求如願。”他眉眼溫柔。

沐浴更衣，焚香祝禱，華章美辭……這些叩請聖子賜福的前禮都沒有。

她隻是愣怔的功夫，便得了聖子入世以來最真摯的賜福。

“……謝謝。”她抹了抹鼻尖，錯開視線。

真對上聖子專注的目光，惡女反而慌了手腳。

她手腳并用爬上了古樹，伸手去夠那最高枝，将許願帶系了上去。

“你小心些！”聖子心懸了起來。

上來容易下去難，她向下時一滑，險些從樹上摔落。

好高。

最低的樹枝離地都有一丈有餘，她剛才是怎麼爬上來的……

她慢慢蹭過去，看向聖子的表情委屈得不像話，叫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眼一閉，心一橫，她縱身一躍。

紅綢飛舞，樹影斑駁，衣擺翻飛，青絲缭亂。

她撲入一個熟悉的寬闊懷抱。

還是從前師尊接住她的姿勢。

從未失手。

即便他此刻被她壓倒在地，也未曾讓她受力半分。

星夜的草葉上，寒露凝結，滲入衣衫沁出涼意，激得人渾身一顫。

“摔疼了麼？”

“不疼。”

“那起——唔！”他呼吸一滞。

頰側是她猝不及防一吻。

“這棵許願樹果真靈驗，”她坐在他身上，撐着他胸膛起身，笑得像隻狐狸，“我的願望，這就已經實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