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烨,你此前去北海那次不也遇到風暴了麼?往好了想,或許弟子們也能跟你那次一樣平安歸來。”
哪有這等好事。
朱雀玄君跌坐回時序寒榻邊,渾身發冷,若小桐花真遇到他那回的情狀,流落丹青島還不死心去尋那賠命的花……
兇多吉少。
元嬰登島都得被扒層皮,離島更是天方夜譚,那樣有進無出有來無回的地方,他百年前九死一生逃出來,若非遇到他家殿下出手相救,必死在半道不可。
可殿下此刻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允許他去接小桐花。
“她才多大?你讓她去!”昭烨心火旺盛,向來嬉笑怒罵的朱雀玄君此刻通身嚴肅兇戾,他抓住顧銘遠的前襟,“别告訴我你不知道她對殿下有多重要!”
“冷靜些,着急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昭烨。”顧銘遠沉聲,多年掌門氣度不怒自威,“他們去碧落島采碧海丹心草,不隻洛凝一人犯險,除了她和喻謙光,蕭玄也不知去向,他們每一個人我都同樣擔憂。
洛凝是師兄的弟子,不過二十便至金丹,她的能力和努力宗門上下有目共睹。
師兄願放她下山也是有心曆練,總不能一遇事便悔不當初吧?弟子們各有各的緣法,與其坐在這裡諸多憂慮,不如相信他們能克服險阻,逢兇化吉。
我們現在能做的,也僅此而已了。”
榻上之人眼皮微動,指尖微蜷,昭烨回到時序寒榻前,斂眉掃向顧銘遠。
顧銘遠頓首。
“殿下,你醒了。”昭烨收拾好情緒,恢複原來的雲淡風輕,“這般不愛惜身體,掌門也擔心得很。”
時序寒撐起身子,擡眸看了眼昭烨,又望向顧銘遠,“不必裝了,吾方才聽見了。幽冥海……吾去接回來就是。”
“師兄,你這是何苦……”顧銘遠皺眉,“偌大北海茫茫,大海撈針尋一人,談何容易?”
昭烨擡手制止他下榻卻一把推開,時序寒臉色蒼白如紙,“阿凝是吾的弟子,自有吾這個師尊看顧。你們在山門等候便是。”
顧銘遠起身,“師兄,你這般情形便是去了又能如何?依我所見,不如召兩儀鏡一問,自有答案。”
“你瘋了?”昭烨不敢置信看向顧銘遠,“要用兩儀鏡,便是殿下也得耗費半生修為才能啟鏡,現在強行啟鏡你是要殿下的命嗎!”
七百年前殿下修為深厚,現在殿下再啟鏡,這跟尋死又什麼區别!
“倘若師兄不可,那便由我來!”顧銘遠眸光堅定,毫不猶豫。
“不行。”時序寒向前兩步,不容半分置喙,“啟鏡與否吾自有定奪。”
以顧銘遠的修為,便是傾盡靈力也啟不了鏡。
攔在他身前的顧銘遠臉色發青,時序寒微微低首,眼神淩厲,“師弟,讓開。”
時序寒身後的昭烨起身,面色灰敗。
他了解殿下,殿下既沒說不啟鏡,若真到無解之處,便十有八九會逆行啟鏡。
“讓開。”時序寒道。
“……不讓。”顧銘遠有生以來,頭一回忤逆眼前這位說一不二的師兄。
下一瞬,時序寒頸後一痛,應聲後倒。
昭烨拔出方才的飛針,眉眼毅然,“睡吧殿下,我會替殿下去将小桐花接回來的。
我保證,等殿下醒來,她會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殿下面前。”
顧銘遠緊張得手腳冰冷,此時才松了口氣看向朱雀玄君。
“多謝。”若非顧掌門幫忙引去殿下注意力,即便殿下此時虛弱,僅昭烨一人也未必能攔住,“我回來之前,别讓殿下離開雪宮。”
“當真要去?”
“幽冥海而已,又不是頭一回去了。”昭烨将時序寒安置好,無謂道,“大不了再故地重遊一番,有何不可?”
雕花玉門向外敞開,梨花被風裹挾,飄零滿地,一縷白光穿越落花自外而來,停凝在顧銘遠指尖,傳來陸建淵沉穩的聲音。
——“已尋到喻大公子和洛師妹,洛師妹遭雷劫受傷昏迷,其餘皆好。現已摘得丹心草返程,師尊勿憂。”
朱雀玄君聞言面色稍霁,懸着的心落下又提起,喜怒交雜又憂慮不已,“真是!真是的!出門一趟盡不叫人安心!被雷劈了也是該!”
“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雷劫的傷可大可小,一幫小屁孩也不懂怎麼照看,不行,還是得我去……”
看着昭烨自言自語,又罵罵咧咧出了門,顧銘遠兀自走到殿中香爐旁,開爐添香,他于袅袅煙氣中望向床上躺着的時序寒,“師兄,安心多睡會吧,你等七百年的人,這次也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