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裡的師尊總是溫柔又平和，和煦如春風，對于她闖的禍，基本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無奈歎息嗔她一句，然後便會熟練地替她善後。

秋風晚意裡夾雜了隐隐寒涼，凍得洛凝擡腳上階的腿都有些顫。

時序寒眉目疏冷，黛藍眸子裡浸染霜色，就這麼不發一言定定地瞧着她，叫人心裡瘆得發慌。

第一次，在師尊身上感受到這樣迫人的威壓，遲鈍地領會到真正屬于仙人的疏離冷然。

顧掌門小時候為了哄她睡覺，給她講宗門曆史，說她師尊是降世真仙，攜神器以挽天傾，扶日月而定乾坤，行走世間六百年，百年前定居九宸，前掌門也因之在此立派玄清。

她當時是怎麼反應來着？

呵，這麼扯，哄孩子的招數都用了幾百年不帶變的。

師尊明明善良美麗又宜室宜家，又怎麼可能是顧銘遠所說的，面不改色屠魔十裡的悍然兇徒？

哼，顧師伯說瞎話不打草稿。

遂一把扯下顧掌門的頭發，把顧銘遠氣得去找師尊告狀。

如今想來，或許掌門師伯的話有不盡不實之處，但師尊此刻拒人千裡的清冷漠然卻做不得假。

她幹什麼了嗎？

最近已經很收斂了呀。

不對，她明明啥也沒幹嘛！沒抓人小辮子，也沒再闖禍了……

洛凝提起裙擺拾級而上，眉眼低垂一臉乖順，“師尊。”

“這兩日阿凝總與那蕭玄來往，可曾荒廢修習劍法，誦練經術？”

“弟子……不敢懈怠。”洛凝心頭一跳，這幾天光顧着刷劇情，積分還沒賺多少，日常任務落下一大截。

“《通玄》卷三第八句。”

洛凝呼吸一滞，飛速回憶，“……寂然清澄，重濁為地，精微、微為天……額……形制已具。”

“卷三第十八句。”

背後涼涼的，腦袋懵懵的，“天靜以清…地定以甯……嗯。”

開始汗流浃背了。

時序寒并未擡眼，“第四十二句。”

她快哭出來了，磕磕絆絆背道，“以、以無應有，必究其……節，以虛受實，必窮其理……”

“反了。”師尊搖頭，“以無應有，必究其理，以虛受實，必窮其節。”

“嗚。”她隻讀了一遍能記住這麼多不容易了，師尊擺明了要難倒她嘛。

時序寒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言。

師尊從前鮮少抓她修行，是放心她自覺也好，快樂教育也罷，這種放養式的修行教導在整個玄清宗裡都是極少見的。其他同門弟子還在來回卷生卷死的時候，她還在學着新術法方便掏鳥窩呢。

時序寒從不給她壓力，也并不要求她太多，她的幸福快樂遠比那些修為境界來得重要。

洛凝少有地生出羞愧的情緒來，仿佛被因為成績下降被抓早戀，還捅到家長面前，有種難言的死感。

都怪系統，否則她肯定能多背幾遍書的。

995:？？？

「宿主，就算不走劇情，你甯可半夜跳起來練劍，也決不會念那些拗口真經的。」

“師尊，我回去會好好背書的。”她眨巴眼，模樣很是誠懇。

“嗯。别忘了那十遍心經，明日一并交來。”他的語氣不容拒絕。

怎麼師尊還記得那十遍心經！

“……哦。”

“昭烨那樣的性子，他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你且專注自身修行。”他頓了頓，視線落在她頸側的淡紅印迹上，語氣淡淡，“至于那弟子，以後便少來往罷。”

洛凝未及多想師尊這番沒頭沒尾的話，沉浸在抄心經的痛苦之中，隻盯着鞋面往前走。

夜風清冷，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回廊上，撲簌簌的隻有落花的聲音。

——「叮」

好像是烤箱裡蛋糕出爐的聲音。

洛凝一激靈。

「恭喜宿主觸發情景041」995冰冷的機械音在她腦海中回響。

「c+級強制任務已發布，請于一炷香内完成，否則進入B級懲罰任務。」

上次是c級，現在還c+任務?

揚起的嘴角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哪有什麼小蛋糕，她真的是餓了。

她咬牙切齒地點開任務欄，然後深吸一口氣，磨得後槽牙咔咔響。

「實在不行……要不還是走懲罰程序？」995試探。

再被電擊一次，然後眼睜睜看着自己欺師犯上？

該整的活是一點不少。

還倒扣積分。

不如她自己上。

“師尊。”她呼出一口氣，做足心理建設，拉住時序寒的袖擺，“你……還沒檢查我的法術修習。”

時序寒頓首，這兩日她都沒去過懸鋒台，練習肯定是沒有的，不過既然她自告奮勇，指點一番倒也無妨。

聽風回廊外，溪下湘妃竹，竹影在清淺溪水中晃動，宛如月色流銀。

她屏氣凝神，擡手結印，“還請師尊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