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了弓箭,随手扔給一旁的随從,轉身便往屋裡去。
徐崇朝趕忙從牆頭跳下,快步追上去,一把堵在屋門口,氣息尚不穩:“狸奴——”
成之染猛然止步道:“你還來做甚!定要看我的笑話麼?”
她目光含憤,扭頭要走,徐崇朝急着解釋,連忙拉住她:“我絕無此意!”
成之染掙脫不得,瞪了他一眼:“松手!”
徐崇朝不肯,兩人拉拉扯扯的,卻見院中侍女面色各異,望着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在他那隻手上,隐隐有譴責之意。
他一時局促,語氣也柔和了幾分:“狸奴,有話慢慢說。”
說罷便拉着人進屋,侍女們眼看着關了門,面面相觑,一字不敢言。
半晌,阿喜将衆人驅散,立在門外,眸色沉沉的。
誰家正經兄長會翻牆進來,拉着人在屋裡說悄悄話。
阿碧小聲道:“這可怎麼好……”
阿喜比了個噓聲,默默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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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染任由人拉着,委屈巴巴地一聲不吭。徐崇朝見她黯然,心頭一隅也滞澀難言,遲疑了一瞬,試探着伸出手,見對方并不推拒,于是緩緩将她摟到懷中。
成之染緊緊抱住他,洩憤似的錘了他幾下。徐崇朝不語,輕輕拍着她脊背,胸口傳來劇烈的心跳,不知是他的,還是混雜了對方的。
“我咽不下這口氣。”良久,成之染悶聲說道。
“他畢竟是你父親,”徐崇朝吻了吻她的鬓角,道,“何必要争這口氣?”
成之染默然良久,将人推開些,道:“他奪了我的兵權。”
徐崇朝苦笑:“你既然認太尉作府主,便應當知道,這亦是府主的權力。”
“那你呢?”成之染問道,“倘若他這般對你,你又該如何?”
“我與你不同,”徐崇朝勾唇,拇指摩挲着她的臉頰,淡淡道,“我又不是天子親封的太平侯。”
成之染探究地盯了他許久,拉下他手腕,道:“你是來奚落我的?”
徐崇朝定定回視,一字一頓道:“天子的旨意,我哪裡敢。”
他句句不離天子,話到此處,成之染也已會意,唇角綻出一絲笑意:“我阿父會生氣的。”
“你若願去求義父,我亦可随你一道。”
那怎麼可能。
成之染低低一歎,眸中閃過一絲果決:“我既有勳爵在身,冬至祭天大典,自然有一席之地。若得見天子,或許還會有轉機。”
兩人在屋内竊竊私語,許久都不見動靜。阿喜慌了神,幾番猶豫卻不敢貿然打攪。冷不丁院門被敲響,有人在外面喊道:“徐郎可還在?”
阿喜過去一看,是成肅身旁的小厮。徐崇朝一幹随從也探頭探腦的,問道:“阿喜娘子,我家郎君呢?”
阿喜問:“太尉有事找徐郎?”
小厮道:“鐘将軍到訪,太尉讓徐郎過去呢。”
阿喜不明就裡,料想是軍中之事,也不敢耽誤,于是硬着頭皮去敲成之染的門。
成之染不疑有他,隻是搖頭道:“兵荒馬亂的,鐘将軍來的可真是時候。”
徐崇朝神色微動,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跟成肅小厮一道出門。
屋内複歸于沉寂,成之染揉了揉眉心,緩緩走到院子裡,一眼望見梧桐樹下高懸的箭靶,紅心密密麻麻插滿了羽箭。
她從侍女手中接過長弓,輕輕撫摸着。她的第一把長弓,還是成肅征讨海寇時送給她的,許多年過去,她身量見長,慣用的長弓換了一把又一把。
可後來這些,再沒有最初那一把令人欣喜若狂。
成之染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