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成之染費心尋找,不遠處院落圍了一大群人,隐隐有女子哭聲傳來。
“讓開!”成之染扒開看熱鬧的士兵,見主屋正門大開,便徑直闖了進去。
屋子裡擠滿了人,逼仄得令人心驚。數名軍士正披甲持刀,在屋中駐足觀望。數十名宮眷蜷縮在牆角,瑟縮地望着正中那軍漢。
那軍漢身軀高大,背對着門口,似乎在抓着什麼人,揚手便要一巴掌下去。
成之染喝道:“住手!”
“幹什麼的!”屋中軍士看到她,面色頗不善。
她在軍中無一官半職,平日裝扮與普通兵士無異。正中那壯漢轉過身,斜睨她一眼,随意松了手,一個衣衫褴褛的女子便昏倒在地。
成之染盯着他臉上的刀疤,緩緩走上前,硬聲道:“我倒要問問,你在幹什麼?”
那軍漢像是聽到什麼玩笑話,與同伴相視嗤笑,滿不在乎道:“怎麼,老子找樂子,輪得到你管?”
成之染垂眸打量那昏迷的女子,她身上污濁染血,一看不出衣物本來的面目,裸露的皮膚到處是令人觸目驚心的青紫傷痕,唯獨一張臉未遭毒手,稍有些髒污的面容,依稀與印象裡重合。
見成之染盯着那女子,刀疤大漢又嗤笑一聲,戲谑道:“怎麼樣,這臉長得可還俊俏?”
成之染心頭惡寒,皺緊了眉頭,問道:“她是什麼人?”
旁邊的軍漢打岔道:“你這小子沒腦筋,在這裡的還有什麼人!聽說還是個公主呢……你什麼眼神!我們頭的人,你小子可無福消受!”
成之染腦中轟然一聲,目光從獨孤明月臉上移開,緩緩掃過屋中驚懼瑟縮的女眷,每一個眼神中都還藏着暴行的痕迹。一股熱流從胸口湧上,晃得她眼前發黑。
她強忍住拔刀的沖動,切齒道:“我自然知道她們是俘虜,誰允許你們這般胡來!”
“哎呦?”那軍漢眉頭一挑,抱臂道,“這哪兒來的毛頭小子,也不看看是誰的地盤,管這等閑事!”
成之染毫不退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軍中約法三章号令森嚴,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這裡胡作非為!”
刀疤大漢本在看熱鬧,聞言頓時沉下臉,朝其他人使了個眼色,數人便一擁而上,與她厮打起來。
成之染雙拳難敵四手,左右閃避不及,騰挪之間已挨了幾腳,小腹被踢得生疼。門口站了不少人,一個個猶豫着不敢上前,人群中有人喊道:“軍中鬥毆杖五十,别打了!”
刀疤大漢把眼一瞪,那人頓時沒了聲,衆人都面面相觑,再不敢出言相勸。
成之染心頭嘔血,恨不能将這大漢撕碎,又挨了幾拳,氣得七竅生煙:“狗雜種,竟敢打我!”
那刀疤大漢不怒反笑:“打的就是你多管閑事的軟蛋,嫌命長來招惹你家祖宗!”
成之染聞言暴怒,從地上爬起來,手剛摸上腰間短刀,便聽得人群外有人大喊:“住手,快住手!幢主過來了!”
衆人聞言,登時作鳥獸散。刀疤大漢咒罵一聲,狠狠瞪了成之染一眼,便帶着手下匆匆出了門。
成之染捂着肚子站起身,一時間暈頭轉向,心中止不住憤恨,正要跟出門外,腳下又一頓。
她俯身到獨孤明月身側,對方雙眸緊閉,不省人事。
一探鼻息,還活着。
成之染一聲不吭地離開屋舍,将被囚宮眷驚懼的目光隔絕在内。她沒走幾步,院外便進來數名軍士,打量她一番,道:“是你與葛六打架?”
成之染點點頭,又搖頭道:“我不認識葛六。”
“見了面就認識了。”那軍士不由分說,押着她來到另一處院落,刀疤大漢那幾人也在,一個個耷拉着腦袋,全無方才的威風。
衆人自覺讓開一條路,一名彪形大漢正負手站在廊下,一字赤黃眉下怒目圓睜,臉上的橫肉更顯得兇惡。
成之染猜測他大概就是軍士口中的幢主,不由得心下一沉。
“你是哪個的手下?作甚與葛六鬥毆?”那大漢猝然發問。
“我是彭鴉兒的手下,”成之染規矩答道,“我不認得什麼葛六,隻見到欺淩宮眷的狂徒!”
那刀疤大漢着急辯白,被那幢主瞪了一眼。
“軍中鬥毆杖五十,誰也别抵賴,就在這兒給我打!”
成之染憤然:“閣下怎能不分青紅皂白,一味便要打人!他們犯了軍紀,又仗勢欺人與我動手,憑什麼要我陪他遭罪!”
“你這厮休要胡攪蠻纏!”那幢主頗為不快,招呼着手下上前将人按倒,棍棒便招呼下來。
成之染挨了一棍,疼得眼淚直打轉,忍痛道:“我不服!有本事去找成大将軍評評理!”
她話音剛落,院外傳來陣陣嘈雜的腳步聲,那幢主讓軍士收手,快步迎上前,言語間難掩驚訝:“徐小将軍,您怎麼過來了?”
“我再不過來,田幢主這裡可就難收場了。”
是徐崇朝的聲音。
成之染默不作聲地爬起來,抖了抖滿身灰土,擡頭正見徐崇朝面色不豫地盯着她。
田幢主見此間形勢不對,連忙分解道:“不過是軍中口角,驚擾了徐小将軍,田某在此賠禮了。”
“什麼叫軍中口角?”成之染沒好氣道,“手下人做了腌臜事,田幢主還要遮遮掩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