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不解道:“你可認得她?”
“如今認得了,”宗寄羅恨恨瞪了霜娘一眼,深吸一口氣,對溫氏道,“不過我倒有話要問老夫人。成家既然答應了與我家的婚事,又為何任由其他女子進門!”
溫氏越發不解了:“宗娘子搞錯了罷?霜娘是來為狸奴治病的。”
“都這時候了老夫人還要隐瞞嗎?”宗寄羅怒道,“明明是成三郎送她回來的,他們在江陵便有私情了!”
“你說什麼?”溫氏如遭當頭一棒,簡直不敢相信宗寄羅的話。
宗寄羅接着道:“我叔父之前還納悶,成三郎面對我家這樣的婚事,為何會推三阻四,遲遲不肯相見。如今算是明白了,原來是早有了心頭好。這等不光彩的事,你家竟不曾如實相告,瞞着我們定下了婚事不說,還偷偷接這賤妾入府!我南陽宗氏累世二千石,豈容你如此輕慢!”
狸奴氣不打一處來:“你休要血口噴人!我家才不做這樣的事!”她望向霜娘,卻見霜娘蹙着眉若有所思。
“霜娘,你快告訴她,不是這樣的!”狸奴搖了搖霜娘的手臂。
霜娘仔細打量着宗寄羅,默然良久道:“妾不明白,宗娘子為何如此指責。”
“你還真是嘴硬,還要證據麼?”宗寄羅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成三郎還給你寫了一封信!”
溫氏盯着霜娘道:“有這回事嗎?”
霜娘迎着衆人的目光,垂眸道:“确有此事。”
溫氏臉一沉,眸中晦暗不明。霜娘這樣的美人,總是不能讓人放心的。成譽之前激烈拒婚的态度非常可疑,若說是因為有私情,那一切便解釋得通了。
倘若當真是這樣……這女子此前說過的事情還有幾分真假?
甚至她來給狸奴療傷,會不會是兩人早已商量好,借此來邀功,以立足于将軍府?
霜娘淡淡地掃了溫氏一眼,這樣猜疑的目光她經曆了不知凡幾,心頭早已是波瀾不驚。
“你心虛什麼!”宗寄羅不依不饒,“敢不敢拿出來看看?”
霜娘竟淡淡一笑,轉身便進到屋子裡,半晌,取出一枚信函,正是軍中最常見不過的樣式。
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霜娘将信函遞給狸奴,道:“三郎君在尋陽封了這信函,妾至今不曾打開。勞煩女郎動手了。”
狸奴舉起了信函,溫氏見那信函完好無損,便點了點頭,任由她拆開。
内中有一張厚實的信箋。
狸奴稍微一吃驚,紙上隻有十六個字:“有客霜娘,吾之舊識。光臨将府,幸為引見。”
她朗聲将這兩句話念出來,宗寄羅似是意外,一把奪過來道:“讓我看看!”
白紙黑字,确鑿無疑,還蓋着成譽的私章。溫氏上前認了認,确實是成譽的筆迹。
“不可能……不可能!”宗寄羅的目光忽地一沉,指着霜娘道,“你定是有所隐瞞!”
“妾實無隐瞞,”霜娘娓娓道,“宗娘子或許不知,妾出身卑賤,自幼為庾氏家奴,直到庾氏覆滅,始終禁锢于府邸。宣武軍攻破江陵,次日妾便南下湘中。城破之日何等兇險,倉促之間,三郎君身為大将,如何會與妾有私情?這便函是妾在尋陽與三郎君偶遇,他看在妾曾照料女郎的情分上,為妾寫了封便函,免得孤身一人到了京門,連府門都不能進。宗娘子若因此責難,妾委實無辜。”
她言語從容,不慌不忙,看不出一絲窘迫之感,讓人不由得信了三分。
宗寄羅不依不撓:“他為何稱你為舊識?”
霜娘抿唇一笑:“承蒙三郎君擡愛,宗娘子竟當真麼?”
宗寄羅一臉狐疑,似乎在斟酌她的話有幾分真假。
狸奴心裡明白成譽的說法,原來他還記得他們在金陵的初見。雖然如此,從後來成譽對霜娘的态度來看,點點滴滴都不像有什麼瓜葛的樣子。
不過這封信……霜娘被攔在府外時,正是顧忌成譽的名聲,才沒有拿給旁人看,如今宗氏怎麼會知道?
其中恐怕不簡單。
衆人沉默間,狸奴開口道:“宗将軍與我三叔一見如故,想來也算是意氣相投。我三叔的品行,宗将軍還信不過嗎?隻怕是有人從中作梗,要污蔑我三叔的名聲。”
宗寄羅不滿道:“這什麼意思?平白無故的,我要污蔑成三郎作甚?”
“十三娘誤會了,”狸奴解釋道,“這便函未曾開封,我都沒見過,你家遠在金陵,如何會聽說有這麼回事?”
宗寄羅默然良久,道:“我也是聽旁人說的,這件事在我府中傳得沸沸揚揚,讓我阿姑好沒面子。連下人們都議論,成氏答應了婚約,又将其他女子領進門,根本不把我宗氏放在眼裡。我氣不過,就背着阿叔跑過來了。”
狸奴很有些頭疼,看來宗寄羅也不知其中究竟。
溫氏恨恨道:“這叫什麼事!若讓我知道哪個胡言亂語,定要割了他舌頭!”
狸奴拉起宗寄羅的手,好言道:“既然是誤會一場,等你回去便跟家裡人說清楚。”
“我怎麼敢回去……”宗寄羅心虛道,“若讓阿叔知道我偷跑出來大鬧一場,還不得打斷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