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景摸了摸鼻子,沒有搭話。他沒有告訴陸景的是,當初得知韓府有這麼一樁姻緣,私下便托韓老爺,使計請陸景上門。
這麼一樁小事,也沒必要特地告知她。
此時兩人緩步來到一棵大樹下,陸景注意到一個女子站在樹下,定睛一看,原來是晴娘。
陸景拉着周安景後退幾步,貓着腰躲着一棵灌木叢後,催促周安景照做。
周安景盯着被陸景拽過的手掌,心裡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看着陸景專注的背影,眼底洩出笑意,學着她貓下腰來。
陸景注意到,張晚晴目帶眷戀,仔細摩挲着大樹的樹皮,
咦,這棵樹不就是韓允小時候給晴娘種下的麼!
看來晴娘對韓允上心得緊,不然何至于到樹下緬懷。
隻不過,韓允本人就在她眼前,何不直接對本人言明?
是不好意思?
那便由她來挑破吧。
想到這,陸景竄了出去,來到晴娘面前:“睹物思人,還不如直接對人家面前說呢!”
晴娘手一頓,扭頭發現是陸景,又轉過頭來,繼續摩挲着粗糙的樹皮,說道:“陸景這是何意?”
陸景笑道:“此樹不是韓公子所種麼,睹物思人,還不如到韓公子面前,讓韓公子把誤會說明白。”
“此樹不是韓公子所種麼……”晴娘手上動作未停,問道:“是允哥哥告訴你的麼?”
“嗯。”陸景點頭,繼續道:“他說,他對你情深意切,隻不過此前并不懂事,讓丫鬟靠他近了些,還讓她倒在他懷裡,讓你生了誤會,他一直愧疚,想同你和好如初。”
“和好如初?”晴娘喃喃道,嘴角扯開一絲譏笑。
這這這……晴娘怎麼是這副反應?陸景一時懵了,考慮半響,決定為韓允說些好話:“是啊,韓公子一直這麼說呢,今日出遊,他也時時注意晴娘的動向呢。”
晴娘笑笑沒有說話。
陸景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
晴娘仰頭,看這生機勃勃的大樹,又是怅然又是懷念說出:“栽下這棵樹十年了啊,時間過得真快!”
“這……這樣啊!”陸景不知怎麼回答,幹巴巴應道:“晴娘這麼念着這課樹,這棵樹一定很重要吧。”
晴娘道:“是啊,這顆樹苗還是我買的呢,轉眼就這麼大了,往日我來韓府,定要來這裡,給這課樹澆水。”
陸景突然福至心靈,說道:“樹苗是晴娘買的,又是韓公子種下的,這麼說來,這棵樹,還是你們的定情信物呢!”
晴娘扭過頭來看她。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神呢,有詫異,有好笑,有眷戀,有哀傷,有溫柔……一雙眼眸盛了太多情緒,讓陸景有些怔然。
晴娘說了幾個字,陸景沒聽清,傻愣愣道:“什麼。”
晴娘回頭,看着樹幹,又把方才的話小聲說了一遍,這回陸景聽清了:“是定情信物。”
晴娘聲音雖小,但口型清晰無比,這一幕,也落入了躲在另一側灌木叢的韓允眼中。
晴娘并未久呆,很快同陸景二人回去了,韓允這才從灌木叢後出來,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韓允一路呆呆愣愣的,也不知該去何方,待在一處院落停下,才發現來到了韓老爺處。
他怔然地盯着虛掩的門看了一會兒,直到韓管家開門,他才回過神來。
韓管家問道:“公子,您怎麼了?”
韓允垂下眼睑,邁步入内,說道:“來找我爹。”
不一會兒,韓允就到了韓老爺的書房,韓老爺見他臉色蒼白,問道:“怎麼了?”
韓允忐忑不安道:“晴娘,晴娘會不會一輩子對我不認不冷的。”
韓老爺還以為是什麼事呢,淡然道:“哪有這麼快的?此前鬧得那般不愉快,如今即便有陸媒婆助攻,你也得奉上誠心,加上耐心,徐徐圖之,才能打動人家,”
“可……”韓允蹙起雙眉,面帶憂慮:“孩兒聽說,陸媒婆有個‘拆婚媒婆’的傳言,怎麼能說好孩兒的媒?要不換個媒婆?”
此話一出,韓老爺猛地擡頭,如鷹一般的銳利眼神直直盯着韓允。
韓允被瞧得心頭猛然一顫。
韓老爺緩了緩臉色,安慰道:“哪個媒婆沒給别人取過綽号,哪個媒婆身上沒綽号?别聽别人瞎說,再說了,爹也打聽過了,陸媒婆為人實誠,定會為了你和晴娘盡心盡力的,你且耐心等着便是。”
“是。”頓了會兒,韓允低低的聲音在書房内回蕩:“爹,您是不是還在怪我,我不該……”
話未說完,便被韓老爺不耐打斷:“你不要瞎想,遇到意外,誰也沒有辦法,爹有事,先出去一趟。”說完便匆匆離開。
韓允擡眸,望着韓老爺的背影,眼角含淚,唇角抿起,漸漸捏緊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