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資質不佳,唯有比旁人更刻苦修煉才有一點進去,可修煉太清苦了,她受不住,好幾次找我哭,我每回好勸歹勸才讓她堅持下來。”
“也可能是我太心焦了,把她逼得太緊,她偷偷去找了别人,我發現的時候肝腸欲斷,她隻淡淡說道,她不想修仙,隻想好好渡過紅塵幾十年,求我放過她。”
說到這,成九垂下了眼睑,面色淡淡的,可陸景看出,還有幾分難過在裡頭。
“我放過了她,可我不甘心,我不僅教她功法,還費了不少天才地寶,可以說,我從沒在女子身上付出這麼多的心血,因此沒過多久,我又重返人間界。”
“人間界已過了三四十年,她和那個男子成了親,變成了老太太,我到的時候,她正在教孫女功課。她看我的眼神宛如好久未見的故人。”
“可她的頭發已經花白,白嫩的皮膚已變成鶴發雞皮,唯獨眼神還是明亮,望着與記憶中相似與陌生的音容,我吐了,她沒怪我,隻是靜靜看着我吐。”
陸景眼一登,這也太冒犯了!
成九倒也沒避諱自己的龌龊,繼續道:“她說,成郎,從很久以前,我就覺得你隻是因為新鮮,才留在我身邊而已,如果哪一天你厭了,就是毫不猶豫離開我,今日重見,我覺得當年猜對了。”
“她說得沒錯,正是因為與女修士不同的性情,我才注意到她,想留在她身邊。”
“重逢那一刻,我才認識到,我壓根沒法接受對方的老去,我喜歡好看的皮囊,嬌軟清亮的嗓音,當我意識到這些的時候,道心更上一層樓,功力大漲,自此以後我再也不來人間界,此次若非掌門吩咐,我也不會來。”
随着歲數增長,成九對情修見識也在逐漸增長。
情修,就是對自己保持極緻的清醒,清楚地看清自己,那些卑劣的、隐忍的、美好的、愉悅的……
唯有認清自己,才能道心大漲。
可世上哪有那麼多好的事情,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在痛苦中沉淪,掙紮,跌倒,爬起……唯有如此,才能鑄就不破的道心。
若爬不起來,隻能被痛苦壓垮,一層一層堆疊起來,直至再也起不來。
情修,本就是殘忍的事,可隻對自己殘忍。
不然何以說,情關難過。
自他突破那一關後,他就對不屬于自己的事物保持溫柔,最極緻的溫柔就是最坦誠的拒絕。
陸景沉默下來,怪不得九叔對人間界這麼了解,卻從不提人間界的過往。
原來他也有如此痛徹心扉的過去。
成九再次語重心長囑咐:“切記,修士不能與凡人在一起。”
陸景鄭重點頭。
成九展開和熙笑容:“話說如此,還是趕緊完成說媒任務,回到修真界要緊,你媒說得如何了?”
陸景幽幽歎了口氣。
成九:?
陸景叉腰,氣哼哼道:“凡人太狡詐了,上次忽悠我去給别的書生說媒,我好不容易使了點計策,讓他答應,結果他還給我玩心眼,太可惡了!”
說到最後,帶了些咬牙切齒。
成九擔憂,這凡人心計這麼重,一直懶散放養的陸景怎麼鬥得過?遂問道:“需不需要九叔教訓他一頓?”
陸景萎了下去:“此人近來好像又去辦事了,并不在府裡。”
自青城山谷底相遇後,她又跑了兩次縣令府衙,皆被言為告知周安景不在。
成九琢磨,怎麼幫陸景找回場子。
陸景沒意會到,繼續帶着成九瘋玩,一心要沖淡成九來人間界的惆怅情緒。
幾日後,溶娘慌慌張張找上門來:“陸景,你認不認識什麼知名大夫,我娘身子骨越來越弱了,我爹找遍了青城縣的名醫,都沒讓我娘有起色。”
“我爹已經去信給哥哥了,可從京城到青城縣還需要一段時日,我娘可能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她太慌了,慌不擇路來找陸景,完全忘了陸景來青城縣也沒多久,可能不認識什麼名醫。
可就是這麼湊巧,陸景指着成九,說道:“我家九叔擅長醫術,讓她給你娘看看。”
在溶娘千恩萬謝中,一行人來到奚府。
奚府堂屋站滿了大夫,紛紛向奚老爺述說醫理,意思大差不差,表示奚夫人壽數将近,他們束手無策。
奚老爺愁眉緊擰,抱着一絲希望,讓成九進去診治。
一進奚夫人的屋,濃重藥味直沖而來,成九并未嫌棄,看過診治要案後,為奚夫人把脈。
片刻後,成九對奚老爺道:“奚夫人是舊疾複發,我下幾副藥即可。”
奚老爺不由有些失望,其他大夫也是這麼說,可下了幾副藥後,夫人并未好轉不說,身子還更差了。
原以為陸媒婆有幾分本事,她帶來的人也會有幾分本事,沒想到也是如此。
成九看出奚老爺的心思,并未争辯,以寫藥方為由,給陸景傳了心聲,讓她出來。
陸景出來,擔憂道:“奚夫人沒救了?”
若有救,九叔定會給肯定答複。
成九将她拉到一個僻靜處,說道:“奚夫人不是舊疾複發,而是被下毒了!”
什麼?
陸景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