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頌感到江衍自從看過她的空間景象以後便變得有些奇怪。
近來他無論是練習劍術還是飛行,練上一段時間後總要停下來一會兒來她身旁,什麼也不做,隻是看她一眼,再待上一小會兒就又繼續去修煉。
現下在他第九次停下飛行落到她身旁時,雲頌終于沒忍住合上書籍問道:“我的臉上可是有花?”
江衍仔細看了看,認真答道:“不曾有。”
“那你老是來看我作甚?”
“便是想多看看。”
“……”
雲頌語塞,他們日日都能見着,還要如何多看?
她調侃道:“你可是嫌修煉太苦,想偷懶了?”
江衍搖頭:“非也。”
他看着雲頌,試探地出聲喚道:“雲頌。”
雲頌錯愕,懷疑自己聽錯了:“你方才喚我什麼?”
“雲頌。”他輕聲重複,嗓音溫沉,靜靜地望着雲頌問道:“我可以這般喚你嗎?”
雲頌一愣,望向江衍,那雙澄澈的眼睛裡流轉着溫柔,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意味。
清風拂過,江衍的眸色愈發溫柔。
雲頌感到一絲微妙的不自在,微微錯開眼,卷起手中的書輕輕打在江衍的額頭,佯裝訓斥道:“便是不再喚姐姐,你也該喚我一聲師父。”
江衍抓住雲頌的手腕,道:“你曾說神族一歲,可抵凡人近百年,若按人間的年歲來算,你與我如今不過同歲,再喊你姐姐已不合适。”
雲頌抽回手:“那便喚師父。”
“不好。”
雲頌輕問:“如何不好?”
“師徒之間尊卑有序,我們之間不像。”
雲頌失笑,稱謂而已,她也沒有那般在乎:“那你便喚我雲頌吧。”
江衍道:“我方才想了想,也不好。”
雲頌挑眉,這是到了俗稱叛逆任性的年紀了?
她也不惱,道:“那便按你的心意來。”
“當真?”
“當真。”
少年已然長開,身形颀長挺拔。
他往前挪了兩小歩微微垂首看着雲頌,高瘦的身影将她籠罩住。
他溫柔地喚道:“殿下。”
雲頌的眸中閃過一起錯愕與茫然。
“你……”
江衍緊接着問道:“我能這般喚你嗎?”
“同雲厲一般。”
山風乍然而起,吹起兩人的發絲與衣角。
雲頌的眸色徒然一顫,險些就要逃走,隻是她身為戰神族,可死不可逃,于是雙手握住書卷緊緊捏于胸前,按下不知為何跳快的心跳,微微一笑道:“随你心意便可。”
“那我以後——”不下山了,好不好?
雲頌以為他又要說什麼讓她感到難以招架的話,忙打斷道:“此前看你有下山之意,何時動身?”
江衍眸色微黯:“你希望我離開嗎?”
雲頌松開書籍,撫平有些曲卷翹起的書頁,道:“看你心中是有事放不下,既放不下,何不去做?”
若不去做,将來可都成了遺憾,日日纏繞心頭,終其一生不得解脫。
江衍垂下頭:“可我不想離開——”你。
雲頌對他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有些沒轍,而且她也想查明江衍家中突變的緣由,便道:“我再陪你下趟山去尋個答案,可好?”
少年的眉目染上訝異:“殿下,你都知道?”
“猜到一些。于你記憶中所見,當年江家變故太過突然,很是蹊跷,該去尋一個解。”
江衍面色晴朗:“謝謝殿下。”
“去收拾收拾吧,這回或許要待上一些時日。”
江衍答好,一溜煙鑽入房間内收拾。
雲頌看着他的身影淺淺一笑。
風一吹,飄揚的紅色入了眼。
雲頌看向已長高的桃樹,桃花枝上去年換上的赤縧,兩兩成對,在風中搖曳着。
人間四季循環往複,亘古不變,她與江衍已一起過了多少個四季了?
這山是她在人間待得最長的一處地方,人,也是人間伴她最久的一人。
他們一道下山,江衍伸出手要牽雲頌:“殿下,一起走吧,我會牽緊你,我們誰都不會掉下去。”
雲頌這才發現,當初不及她腰的小家夥如今已高出她一個頭。
長大了啊。
她笑了笑,牽上身前的手,道:“好。”
人間正值夏時,熱意嚣張。
京陵城是處富庶水鄉,房屋市集依水而建,商鋪林立,因着河系縱橫,此處的熱意倒不怎麼明顯。
兩人走到江家舊址,此處已建了新樓,府邸大門上的牌匾已從“江”變為“喬”,此刻府中人忙忙碌碌打掃院落拆下紅綢,似是喜事過後。
時過境遷,此地換了人家也實屬正常,雲頌轉過頭想安慰江衍一句看開,卻發現他的面色很奇怪,她低聲問道:“怎麼了?”
江衍望着那處牌匾答道:“殿下,此府姓喬,全京陵城上下隻有一個喬家,這座舊址姓什麼都好,偏偏最不該姓喬。”
雲頌不解:“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