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色在飛速變化。
起先是連綿的群山,凜冽寒風吹過,湧起陣陣葉浪,依舊是肥厚翠綠的,看不出冬天的蕭瑟。
随着越開越往北,地形逐漸平緩。視線所及之處變成了寬闊的平原,路邊堆着枯黃的麥稈,旁邊是風中搖曳的塑料大棚。
許駿行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跑車在宋朝桐手下風馳電掣,依舊有種不真實感。
“要去的話就要趕快,不然趕上春運了。”宋朝桐在視頻裡如是說。
許駿行遲疑當中的意動被他捕捉,于是這趟旅程在數個小時後開啟。
宋朝桐從他的深山老林裡回到H市,許駿行則處理完最後一點工作交接。
沿着高速一路北上。
車是以宋朝桐小助理的名義租來的蘭博基尼,通體橙色,像一頭矮伏的野獸。
因為宋朝桐覺得以他們非公開行程也必被接機的情況推測,此時再買飛機票容易被發現。這可與此行的宗旨不符,于是決定驅車前往。
“那裡離H市還挺遠的。”他輕描淡寫地說,“當然需要快一點的車。”
許駿行竟然說不出話。
問題是車跑得快不快嗎?
問題是他們居然在所有人都往家趕的時刻,跋涉近千公裡,為的是拜訪一座電影中的老學校。
他們從将近淩晨出發,那時還夜色如墨。漸漸地越開天色越亮,地平線上躍起一輪太陽。
可惜今天起了晨霧,地上有濕意,視野不過百米,所以開不了太快。
“可能會下雨?”宋朝桐問。
許駿行打開氣象預報,沉穩的女聲正在播報。
“今天夜裡将有寒潮,最低氣溫将下降6度以上,請提前做好防寒保暖……”
“好吧。”許駿行笑起來,“顯然我們什麼也沒帶。”
傘也沒帶,防寒的衣物也沒帶,洗漱用品更是。
主要昨晚對于他來說時間太緊了。他幾乎是剛走出公司大樓就要出發。
而林助理和經紀人很奇怪地想着為什麼許駿行大晚上突然和他們交接工作。
許駿行保持着電話溝通,耳機挂在脖上,裹得像個黑色的蛋,最終在隔壁商場的地下車庫找到了這輛橙色的蘭博基尼。
宋朝桐正靠在車身上咬一個卷餅。一看就是從商場裡剛買的,冒着陣陣熱氣。
“看來人隻有吃到碳水,才會覺得活着。”
這是見到他來了,宋朝桐的第一句話。
然後他把一個袋子遞給許駿行。裡面東西很多,除了和宋朝桐手裡一樣的卷餅之外,還有飯團,關東煮之類的。最占地方的是一個比普通奶茶紙杯更大的紙桶,摸上去有熱度。
打開一看,是羅宋湯。
“謝謝。”許駿行捧起來喝了一口。他一向很喜歡酸甜的味道。
他咬起東西來非常矜持,看起來像傳說中的飯縮力,宋朝桐吃完以後就看着他笑。
“你今天很開心?”許駿咬着飯團含糊地問。
“蠻開心的。”宋朝桐說。
就這樣兩個人解決完夜宵,開始出發。
——
直到一路開出市區,走上高速了,許駿行才恍然意識到自己什麼東西都沒準備。
算了,大不了到了那裡全都買新的。
“後備箱裡有。”宋朝桐向後側了側頭,許駿行訝然。
于是宋朝桐的語氣裡帶上了點得意。
“這麼看來小助理還是很有用的。”他說,“他自稱是全能家政官來着。”
宋朝桐一個電話打給他,不到一個小時連車帶包裹就開到賓館門口了。小助理自從遭遇了失業危機以後,好像痛定思痛突然進步飛速——
現在大多數事情宋朝桐都能放心地交給他去辦了。
除了選劇本。
“厲害。”許駿行由衷地誇獎。他對這個起先看起來有點冒失的小助理也有點印象。
主要是因為小助理每次和他說話都莫名激動,講話結結巴巴的。
據他觀察,好像小助理對鄭子軒和古麗蘇如合他們就沒有這樣,不知是怎麼回事。
“哦,他磕CP的。”前方遇到了擁堵的卡車,宋朝桐一邊熟練地變道,一邊很有閑心地解釋。
“你介意給他簽一個海報嗎?TO簽的那種。就簽在少年遊第一集的那張合照裡好了,他好像很喜歡。”
許駿行默然。片刻後真心實意地說:“可以。”
過了一會他又說:“那不然你給小林也簽一個吧。”
林助理其實暗搓搓磕了很久了。
……
輪胎軋過粗糙的水泥路,最終穩穩地停在了栅欄鐵門前。
從這裡望去,純白色的老式教學樓已經清晰可見,比教學樓更高的是廣場上光秃秃的旗杆。
這裡曾經每天飄洋着紅旗,但是現在已經無人打理了。
“惠慈中學”的紅色大字刻在門口的石闆上,蒼勁有力。
昭示着這裡也曾是在附近很有地位的高級中學。
三年前這所學校正式宣布廢棄,未畢業的學生都并入了附近新建的公立中學。
從那一刻起,這座學校鐵門緊閉,開始飛速地蒼老。牆漆剝落,路面上滾動着隔壁建築工地的石子。
宣傳櫥窗就在大門一側,許駿行很好奇地走過去看,上面是恭喜某某班的同學成績優異考入了某某大學的喜報。
看這年份,某某同學們大多都已經是中年人了。
咯啦——
身旁傳來鋼鐵相碰的聲音,許駿行被驚了一下,回頭看宋朝桐竟然已經打開了鐵門。
“來。”宋朝桐對他招了招手。率先走了進去。
他竟然連這裡的鑰匙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