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沈昭貼在她耳邊,說道:“殿下不奇怪嗎?阖宮上下,為什麼偏偏是殿下得了疫病?”
是呀,為什麼就偏偏是她?
他繼續道:“前不久,林州發了瘟疫,而後林州官員便下令封城,可惜還是有漏網之魚逃出,不僅逃出了林州,還逃進了東都……”
阿幼記得這事兒,整個東都城,最窮的地方便是柳巷,那裡聚集了許多流民。
而東都城中,也是那裡最先起的疫病。
這麼說來,是有人将這疫病的源頭引入了宮中,還刻意讓她接觸。
往常,平英殿裡的宮女内侍并不多,能貼身侍候的也就那麼兩三個,靜蘭、葉心……
“猜到是誰了?”
阿幼回神,看向沈昭,她輕輕推了推他,說道:“你先松開我。”
“不松。”
“再不松開,我就喊人了……”
“你喊吧,整個平英殿除了你我,沒有其他人了,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進來的?”
他這般軟硬不吃,阿幼實在拿他沒轍了。
“這疫病來勢洶洶,你就不怕染上了?沈昭,你既然已經做選擇,為何又來告訴我這些,你究竟要怎樣?”
“我要你活着。”
阿幼屏住呼吸,她下意識問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
她以為他們已經決裂,已經到了時敵非友的地步,可他為什麼又對她心軟,她活着于他而言根本沒什麼好處。
誰知,沈昭下一句便說:“這才哪到哪兒,殿下的苦還沒吃夠,怎麼能就這般輕易的死了?”
“你就這麼恨我?”
“是啊,曾經我有多愛你,此刻便有多恨你。可憐的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是我自己,當初不該送你入宮……我,後悔了。”
……
李琅嬛回到東都的前幾日,阿幼的病情才有了起色。
崔喜容來探望過她,谷乘風托她送來了一些藥方藥材及丹藥。
前不久陸煥陸大夫雲遊至東都,醫好了柳巷裡感染瘟疫的病人,被谷乘風尋到後,得知阿幼也染了疫病,便寫了藥方給他。
宮中的禦醫雖醫術精湛,德高望重,但畢竟常年在東都,天底下病者無數,未必都能見全了,所謂術業有專攻,在醫治疫病上,反倒不如雲遊四方的陸煥有經驗。
“谷乘風的毒可解了?”
崔喜容道:“已經解了,多虧了殿下賜的金蟬花。”
“既然他解了毒,你可還要留在宮中?”
“是。”
“好,若你願意祝我一臂之力,我去為你掙一個尚宮之位。”
宮中原本的尚宮大人即将到了緻仕的年紀,馬上便要出宮了,等她出了宮,這尚宮之位便要空置。
“那便多謝殿下了。”
……
七月下旬,暴雨侵襲了江淮一帶,河口決堤,沖回了民田與房屋。
許多百姓流離失所,百姓活不下去,民間便發生了幾起動亂。
原本隻要好好安撫,便能輕易壓的下去,可太子李瑾急功近利,竟讓地方官吏使用武力鎮壓。
一時間民變四起,李慕慈知曉這件事後,大發雷霆,當衆斥責李瑾德不配位,勒令其閉門思過,罷黜東宮太子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李瑾從沒有如此頹廢過,他獨自坐在殿前的台階上,看着牆邊烈日下曬得蔫黃的梧桐葉,心生憐憫。
太子妃魏鐘靈親自端了湯藥來,“殿下,該喝藥了。”
自被李慕慈當衆斥責後,李瑾便大病一場,風寒好解,可心病難醫,他一連休養多日,仍是沒精打采。
李瑾看了眼魏鐘靈手中的湯藥,說:“今天,不喝了吧。”
魏鐘靈沒再勸,而是命内侍将湯藥撤了下去,她便靜靜地陪在李瑾身邊,他不說話,她就一言不發。
“你怎麼還不走?”
“殿下要妾身去哪兒?”
李瑾頓了頓,道:“去哪兒都好,跟着本宮,隻會連累你……他們都走了,偏你不走……”
這些日子的變故,使得李瑾在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原本追随他的大臣見此情形,紛紛倒戈,就連那些原本一心投奔他的謀士也生出異心。
魏鐘靈輕輕握住他的手背,柔聲道:“就算所有人都離開殿下,妾身也不會離開。”
魏鐘靈很早就嫁給了他,是蘇霁雲親自為他挑選的太子妃,看重的便是魏鐘靈溫柔娴靜,識大體,進退有度。
扪心自問,對于她,李瑾隻是不厭煩,卻也談不上喜歡,他覺得她有些古闆,因此在她宮中待的時間實在不算多,比起魏鐘靈的無趣,他更願意去寵幸迎合讨好的其他妃嫔。
隻是沒想到的是,所有人都打算遠離,最後陪着他的竟然是他最不看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