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沒入她胸口的那一刻,沈昭也很快出刀。
霎時,鮮血四濺,刀自他背後捅穿,于此同時,阿幼不甘示弱,一把扯住他的領口,手中的短刀毫不遲疑地劃過他的咽喉。
唐裕瞪大了雙目,死死盯着阿幼的臉,他張了張口,幾乎沒了氣息,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劍,那把銀白的長劍咣當一聲掉落在地上,驚得周遭開始掉落折碎的木塊。
沈昭撲過去抱住阿幼,将她護在懷裡,木屑碎塊全都落在了他身上,也不肯讓她粘上一絲灰塵。
再看阿幼時,她胸口的白衣被血染紅,沈昭一驚,急忙擡手按在她胸口。
看出了沈昭的害怕,阿幼有些虛弱的張口說道:“沒事,隻是破了皮,别怕,不礙事的。”
她擡手碰了碰沈昭微顫的唇,憂愁地說:“你不是走了?怎麼又回來了,是我說的不夠清楚?”
“别說了……”沈昭還沒從方才的驚險中回過神,他隻要一想起剛剛阿幼那般瘋狂的舉動,就忍不住後怕,她差點就真的把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了。
阿幼這麼多有一半是豁出了性命,還有一半是賭沈昭的刀會比唐裕的劍更快,好在她賭赢了,可惜,現在對他們來說,似乎又有些來不及。
阿幼看了眼周遭不停掉落的木塊,感受着樓體的晃動,現在已經逃不出去了,她皺着眉說,“你可真傻啊!”
沈昭抱她抱的更緊了,頗有種視死如歸之感,若是後來發生的事,阿幼差點以為,此刻他是真的打算與她一起死在這裡。
“你說我連累你,可你為什麼回來找我?”
阿幼微微愣怔了一下,她不知該如何解釋。
沈昭低着頭抵在阿幼的額上,輕聲道:“連累就連累,即便這樣,我們也不要分開,生同寝,死同穴。”
阿幼笑了笑,他這個人,平時看上去一本正經的,但說起情話來,真的很容易讓人沉淪。
沈昭擡眸看了眼周遭,對她說:“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你可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阿幼想苦中作樂,逗弄他,“你不是讓我别說了……”見他皺眉,阿幼摸着他的掌心,笑着說:“其實不是你連累我,是我連累你,雖然我們快死了,但現在我竟然有些開心呐。沈昭,其實我還想說……我心悅你,喜歡你,很……愛你……”
因為愛他,所以想他好好活着。不想他死,所以回去找他……
聽了這話,沈昭松了一口氣,緊皺的眉頭舒緩下來,他溫笑着說道:“誰說我們要死了,别忘了你今日說的話。”
話音剛落,他抱起阿幼,往窗邊走。
火勢蔓延上來,濃煙滾滾直沖天際。
登天樓晃動的愈發猛烈,要不了須臾,便會完全坍塌,所有逃不出去的人都會被埋葬在這裡。
阿幼看着窗外的那潭綠湖,猛然想起,這登天樓是倚湖而建,他們并非隻有死路一條。
那剛剛……
阿幼懊惱地錘他胸口,并沒有用什麼力氣,“騙我有意思嗎?”
“有意思,至少聽到了你表明心迹……阿幼,樓快塌了,抱緊我,我帶你回家。”
阿幼聽話的抱緊了他,感受着湖水的冰涼刺骨,仿若經曆了一場夢境。
身後的登天樓轟然倒塌,所有的繁華與血仇也都埋葬在這裡。
生死一線,她已經曆數次,與她來說并不陌生,可這一次,她忽然覺得,活着真好啊!
……
“樓要塌了!”
“轟”地一聲,登天樓在衆目睽睽之下土崩瓦解,坍塌殆盡,成為一片廢墟。
“哎!姑娘,你别過去,太危險了!”雁栖被人攔住,她眼睜睜看着安瀾進了火海,而後不久,登天樓便塌了。
他沒有出來……
這樓坍塌的如此突然,燕栖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隻能雙目呆滞地望着登天樓……
忽而,耳邊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為首而來的是個穿着绯紅官袍的俊秀男子。
他策馬而來,行至近前才拉緊缰繩,而後翻身下馬。
差吏走到他身旁,雙手擡起恭敬地接住他随手遞來的馬鞭,接着便說道:“程大人,湖中方才掉下兩人。”
“留活口。”
見到程良仁時沈昭并未吃驚,當初他被貶出東都的時候,程良仁也離開了東都。
不一樣的是,他是貶官,而程良仁則是升遷。
他如今在山南道任巡察使,巡查地方官員,大事奏裁,小事立斷,這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程良仁身為此地巡察使,必會前來。
可沈昭沒有想到的是,他會來的如此之快,恰在登天樓遇火焚坍塌,死傷無數之時,他便來了。
必定是有人早就料到此處要發生的事,提前給他通風報信。
“本官以為是何方神聖,沒想到竟是沈縣令?”他望着剛剛從湖中爬出來的沈昭,口中挖苦這。
兩人從前在東都朝中便是對手,如今沈昭落他手中,他自然不會手下留情,隻不過以沈昭此刻的身份,程良仁還動不得他。
沈昭并未理程良仁,他渾身濕透了,額角的散落的鬓發緊緊的黏在臉側,看上去十分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