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他出手鉗制住陸子柔的手腕。
陸子柔本就孱弱的身軀根本無力反抗,他果然又是在試探。
“真想殺我?陸子娴,你就這般恨我?”
他的手握的愈發緊了,想一把枷鎖,牢牢地鎖在陸子柔腕處,說出口的話帶着憤恨與無奈。
他指着那木盒中的頭顱,激動地說:“害死你妹妹的人是他,害你家破人亡也全是他逼我,你為什麼都算在我頭上,為什麼要恨我?”
不等陸子柔回答,他俯身壓上來,痛苦的吻着她,問着她,卻又仿佛知道了某些答案。
慕容琰死前問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說:“大哥,這句話,我又何嘗不想問問你……若沒有你這個惡因,我又怎會落得此惡果?”
慕容珺本是個讀書人,輕而易舉考中了秀才,繼續走下去,再不濟也能考個舉人回來,到時謀個功名,至少能安穩度此一生。
可他大哥慕容琰卻是個潑皮無賴,時常打架鬥毆,每每要他來善後。
本是兄弟,他自然多有勸誡,可慕容琰狂妄自大,從不放在心上,終是惹下禍端,打死了人。
慕容琰跑了一了百了,可死者家人卻要慕容珺來賠,慕容家雖曾是世家大族,但這些年來人丁奚落,家中的錢财也早被慕容琰揮霍的差不多了,慕容珺哪有銀子賠?
他們天天來家中鬧,連官府都不管。無奈之下,慕容珺也隻好棄家而逃。
他找到了自己的大哥慕容琰,兩人如同喪家之犬,一路逃來婺水縣,卻遇到了這一生的貴人。
初見陸子娴時,她穿着一身桃粉的羅裙,她将餓了幾天幾夜的他喚醒,給了他一塊酥餅,留下一塊碎銀,而後悄然離去。
那時的她對于慕容珺來說是救命恩人,是不可亵渎的神女。
他怎麼也沒想到,就在半個月之後,慕容琰領他進了陸家的門。
他不知自己那狠毒的大哥究竟是如何僞裝,竟收獲了陸子娴的芳心,就連陸煥也對他禮遇有加。
婚期将至,慕容珺不忍看陸子娴跳入火坑,三番四次地暗示她慕容琰并非良人,可她不信。
他們還是成婚了。
大婚那日,慕容珺向陸煥提親,求娶二女陸子柔。
如果不能得到她,那麼找一個她的替代品也未嘗不可。
她們兩姐妹同胞出生,除了性子不同,相貌幾乎一模一樣。
陸大夫妙手回春,遠近聞名,來找他治病的人絡繹不絕,即便他們兄弟二人是贅婿,也能受到旁人的尊敬,日子過的還算不錯。
直到有一天,慕容琰殺人的消息傳進陸煥耳中。
陸煥大發雷霆,當即便把他們兄弟二人喚了過去。
他性情剛烈,為人正直,倘若是真有此事,他決不會姑息,哪怕大義滅親,報至官府。
慕容琰一開始并不承認,但他亦知紙包不住火,陸煥遲早有一天會知道,于是起了殺心,反正他已經殺了人,不在乎多一條命還是少一條命……
慕容琰死前的話回響在他腦海中,這駭人的聲音揮之不去。
“阿珺,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你我本該是做大事的人,為了一個女人,我們兄弟落得如此境地……既如此,那大哥便祝你永失所愛,此生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該他才對……
“子娴,十年的光景,你難道就沒有動過一次心?”
陸子娴無力地伏在他肩頭,咬牙切齒地說:“若不是你,妹妹不會死,我恨死你了……”
慕容珺抱得她更緊了:“從始至終,他要殺的都是你,若不是我把你們調換,死的便是你。”
所以她好恨,她是竊取妹妹性命的盜賊,而他便是那個誘她作案的幫兇。
這十年來,她不知自己究竟是誰,她該是陸子娴,可她也活成了陸子柔。
她甯願當初死的是自己,好換她父親與妹妹平安……
慕容珺現在是個瘋子,他瘋起來可以不管不顧,即便是自己的親兄弟,動起手來也可以毫不留情,唯獨這個女人是例外。
他忽而想到了什麼,捧着陸子娴的臉,緊張的說:“你爹,他老人家還活着,他還好好的活着,你想見他嗎?隻要你答應此生不離開我,我就帶你去見他……”
陸子娴笑了笑,“好啊!反正此生我沒幾日好活了,你若大發慈悲,便帶我見他,黃泉路上,我念你一分好,奈何橋邊等你一等。”
“不讓我見也無妨,免得爹再經曆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
慕容珺捂住她的嘴,不允她再繼續說下去,“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死。”
慕容珺把她抱起來放回榻上,要喂什麼東西給她服下,陸子娴隻是嗅了嗅那氣味,便知曉那是什麼。
她别過頭,不肯吃,她絕不會吃這個。
慕容珺卻不依,他掐着她的下颌,想要逼她吃下,陸子娴說:“你想把我也變成那樣的怪物?”
慕容珺一下子愣住,就連他也覺得自己是瘋了,哪怕讓她變成怪物也想留住她。
他晃神之時,陸子娴掙脫開打掉了他手中的東西。
慕容珺沒有再逼她,過往十年,所有事都是他逼迫她,難得遵循一次她的意願。
隻是有一件事怕是還要逼她,不管她願不願意,他都不會和她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