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好了契書,這海棠繡坊算是徹底易了主。
原來那東家謝過侯府,與其他人等一同告辭,獨留下掌櫃交接。
于是秦瑤帶着嬌嬌來到了繡坊。
海棠繡坊名聲在外,秦瑤上回隻是進了前街一個鋪子而已,此次由掌櫃的一一引領介紹,她才後知後覺這繡坊究竟有多大。
難怪那街口還立了牌樓,整整一條巷左右兩側皆是繡坊各處不同場所,裡頭繡娘不說上百也有六七十餘人,與幾位教習師傅共同吃住在此,平日裡跟着學習各種針法,若繡坊有活也一同趕工。
秦瑤并未打算驅散這些人,再另尋人。
所以她讓掌櫃幫忙,把這些人聚集起來,也好見見新東家。
這條巷子是斷尾巷,尾部有一所大院子,與其他街巷并不相通。
那些繡娘就住在這兒,經人一喚很快聚齊了。
掌櫃的将秦瑤與嬌嬌請至院子空曠處,笑道:“所有人全在這兒了。”
繡娘們被規訓的很好,個個按順序站好,也不多言。
她們身着普通白色布衣,頭發皆挽了統一發髻,十分整齊。
另有四五個婦人站在一側,不同打扮,看來便是這些繡娘的師傅了。
掌櫃将一些人的身契交給秦瑤:“我們這兒有些人是父母送來學藝的,交了學費,随時可走,有些人則是賣身到此,算是繡坊的仆人了,前街鋪子裡那些小二也是如此情形,他們如何安排,要不要遣散,東家可自行決定。”
“東家,我們這兒都是好手!”一師傅鼓起勇氣道,“可千萬别遣散我們。”
這現成的人手,秦瑤自然不打算遣散她們。
她笑道:“大家放心,我們既已接手,也不會再大動幹戈,諸位可安心在此做活。”
衆人一直嚴肅的神情頓時放松了下來。
嬌嬌在旁拉了下秦瑤的手,壓低聲音問道:“此處好像沒有畫繡譜的先生。”
秦瑤放眼望去,也疑惑道:這麼大的繡坊,不會連個作畫之人都養不起吧?
她轉頭問掌櫃:“我上回來,見鋪子裡圖案不少,更不乏精巧新奇的,不知這繡譜先生何在?”
“這……”掌櫃面露難色,“不瞞東家,這繡坊原是有的,隻不過是個女子……”
“女子又如何?”嬌嬌撇撇嘴道,“女子就不能畫繡譜?”
掌櫃忙拱手道:“小姐誤會小人了,此繡坊名海棠,正是因那畫譜女子叫海棠,隻是後來她嫁了人,夫家也不再允許她做這些事了,如今店裡有的圖案紋樣,大多是她當初留下的手稿,還有一些便是時下流行的。”
秦瑤有些瞠目結舌,就憑那位海棠姑娘所留,海棠繡坊就以京城第一存活至今?
身邊的嬌嬌逐漸興奮起來,搖着秦瑤的手直晃。
看來這行卻是人才稀少,她将大有所為。
秦瑤又說了幾句,準備解散大家之時,院中闖進一個急匆匆的身影。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掌櫃的,為何把我辭了?”
秦馠氣沖沖走進來,見兩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子中間,霎時一愣。
掌櫃快步上前攔住她,小聲道:“這位繡娘,繡坊換了主,還請另尋高處。”
秦馠将目光落在秦瑤和嬌嬌身上。
“新主就是她們?”她不屑冷哼,“哼,原來就是這兩位把我辭了?如此有眼無珠之人還要接手繡坊,真是笑話!莫不是怕我手藝太好,風頭壓過她們?”
掌櫃急得搖頭:“快走吧!”
他暗自焦急,這事也怪自己,隻派了個人去跟秦姑娘說了一聲,往後不用來了,卻沒交代清楚前因後果。
秦馠今日一大早被宮中良妃責難,說自己拿了尚服局現成的紋樣來诓騙娘娘,往後再不會召她進宮。
她還以為自己運道不好,正巧抄了宮裡已有還未流向民間的圖樣。
後腳海棠繡坊就來告知她被辭退了。
秦馠本就無處撒氣,便想着來繡坊問個清楚,結果一到這兒就發現老熟人買下了繡坊,做了新東家。
所以她理所當然認為,是這她們故意要攆走自己。
“你們瞧瞧,新東家可不是什麼厚道之人!”秦馠不顧掌櫃阻攔,向在場繡娘大喊,“今日我能被她們無故攆走,明日指不定輪到你們誰呢!”
人群中頓時又不安起來。
“你别再這兒瞎喊了!”掌櫃氣得一跺腳,道,“讓你走的是我們東家,不是這新東家!”
“我不信!”秦馠梗着脖子,“我繡的活兒也算給繡坊帶來了不少盈利,你們東家還曾求我進繡坊做師傅!若不是我當初另有他事,今日師傅這一列照樣有我的位置!”
嬌嬌要上前辯解,被秦瑤攔住了。
掌櫃的見她油鹽不進,遂闆起臉退後一步,站直道:“既然你不聽勸,這辭退緣由,我可要當衆說出來了!”
秦馠雙臂抱胸,鼻孔朝天:“你說,我倒要聽聽是什麼緣由!”
掌櫃無奈搖頭,道:“你還有臉說,你那紋樣分明是他人所作!”
“你……”秦馠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道,“你莫要胡說!”
她看看秦瑤,瞬間明白了。
一定是她,她也知上一世何種紋樣流傳于世,若說自己拿他人所作,也隻有秦瑤會想到此!
“該不會是為了趕我走,故意誣陷吧!”秦馠穩住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