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吓了一跳。
隻見一個精瘦的老婦人坐在一旁雕花木椅上,頭發已半白,眼神卻犀利,正看着來人。
“娘,您這是作甚!”沈言禮先一步跨了過去,急匆匆到老婦人身旁,“孩子剛回來,您就讓他來拜祠堂。”
衆人紛紛說是,表情卻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祖母。”陳衡進了院子,朝老婦人執手作禮。
秦娘跟着他同作,也喊了聲“祖母”。
原來沈家還有個老輩,倒不曾聽他提起,估摸着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人物。
“你還知道回來?”沈老夫人把拐杖杵着地敲的咣咣響,“當初一聲也不告知,竟半夜跟你娘偷偷溜走,你對得起你去世的父親?對得起我沈家列祖列宗?”
半夜偷溜走?
陳衡冷冷扯了下嘴角,原來當初他們就是這樣跟祖母說的。
真是颠倒黑白、無恥至極!
陳衡朝祠堂方向彎腰作揖,回道:“小輩見禮。”
“哼,你該向這些牌位跪下!向你爹、你祖父賠罪!”沈老夫人冷哼一聲。
豈料說話間,陳衡已直起了身子:“容孫兒回禀,這些年我早已改了姓名,現如今孫兒姓陳名衡,冠禮時當朝太傅親自賜的字,曰曲直。”
“你、你竟跟了你母族的姓氏!”沈老夫人氣的雙手直顫,“好啊,你真是出息了!”
“太傅?京中果然不一樣,他陳氏都能讓太傅來主持冠禮?”衆人竊竊私語。
“如今我已娶妻,成家立業,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掙來的,又和沈家有何關系?”他坦坦蕩蕩,周身一股敞亮之氣,“你們沈家當不起我一介外人的跪拜之禮。”
沈老夫人顫巍巍起身,突然猛地撲倒在祠堂門檻上,大哭道:“言律我兒,你睜開眼瞧瞧你唯一的骨血,叫那陳氏禍害成什麼樣了!娘對不起你!實在對不起你!”
二房三房衆人紛紛去扶老夫人。
秦娘見狀也作勢去扶。
陳衡卻無動于衷:“我改了姓,不是正合你們沈家的意?”
“你什麼意思!”沈老夫人轉頭盯着他,眼睛怒紅。
秦娘扶着她湊到她耳邊:“老太太,您這孫兒可不一定是陳氏害的,不如您問問您兩個兒子兒媳?”
聽了此話,三房姜氏扶着老太太立刻撒了手。
“問我們什麼?”她不樂意道,“天地良心,當初你娘帶着你要走,還是我給你們打的掩護。”
二房吳氏見狀也跟着道:“若不是我和妹妹拖着老太太,又是送點心又是講笑話哄老太太開心,你娘還不一定能走得了!”
沈言慶也道:“那馬車還是我找來的!”
“車夫的錢也是我付的!”沈言禮不甘落後。
“你們……”沈老夫人翻了個白眼,差點氣暈過去。
“是啊,老太太您瞧,他們真是‘好心’呐,這麼急着讓您孫兒走。”秦娘在旁煽風點火。
陳衡不緊不慢道:“當初你們沈家,趁我父親去世,将他掙下的田産莊子歸入府中,連我娘的嫁妝都不放過。”
這話如平地一聲驚雷,震的所有人噤了聲。
“二叔三叔,你們當初是怎麼說的?”他擡眼看向兩人,“為免夜長夢多?讓我們快滾?可憐我娘一介婦人,竟被深夜趕出家門!”
沈言慶和沈言禮聽得一陣冷汗。
沒想到當初兩人商量之語竟然被還是小童的陳衡聽到!
更沒想到年幼的他還記得!
沈言禮哭喪着臉:“二哥,我早說了,他回來絕不是什麼好事!”
沈老夫人看了看兩個兒子的神情,明白了些許。
她平複了情緒,被衆人攙扶着坐回了位置上,問道:“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言慶穩了穩身形,上前回道:“娘,當初我這大侄兒還小,一定是記憶出了差錯,記錯了。”
“記錯了?”秦娘提醒道,“記沒記錯不要緊,拿賬本算算,看看田産,看看嫁妝這些年落哪裡了,不就都明白了?”
沈家二房吳氏冷笑:“我們沈家的事,豈容你這個嫁進來的新婦插嘴!”
陳衡一把拉過秦娘:“她是我陳氏夫人,豈容你一個外人道!”
吳氏隻覺自己脖頸一冷,忍不住往沈言慶身後縮了縮。
沈言慶已覺此次逃不過去,他收回了那副假惺惺的樣子,直問:“說吧,你此次回來是何目的?”
陳衡回道:“田産和我母親的嫁妝,我要拿走。沈家的鋪子留下,是我的我要,不是我的我一分也不帶走!”
除了糧鋪,沈家還剩下胭脂鋪、成衣鋪、香燭鋪、茶館等,都是些蠅頭小利,不怎麼賺錢的生意。
沈老夫人見事已至此,無力的搖了搖頭,眼睛一閉,道:“唉,我老婆子老了,你們的事我管不了了!你想認沈家就認,不想認也沒人逼你……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我不管了!”
這老婦人是個糊塗的,秦娘暗暗想,若真是個精明的,也不會讓她兩個兒子瞞了這麼長時間。
臨到事上,又撂挑子不幹了。
說不準當初就是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兩兒子欺負孤兒寡母,吞了陳氏的嫁妝。
“不如報官?”秦娘道,“私吞婦人嫁妝,那可是要坐牢的!”
“不可!”衆人齊呼。
沈言禮更是慌張道:“不就是嫁妝嗎?我那糧鋪那日不是輸給你了?就當折了嫁妝!”
姜氏忙捂了他的嘴:“什麼嫁妝?我們可沒見過!”
“糧鋪?”沈言慶大驚,“什麼糧鋪?蠢貨!你竟然把糧鋪給他了?”
沈家頓時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