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林安燃好像還是不太會跟人吵架。
話剛開口,就先自己控制不住地紅了眼眶。
顧栩冬聽出了她聲音裡的顫抖,隻是依舊遠遠站着,聲音平靜又冷漠地說道:“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
“呵。”林安燃眼眶紅紅看着他扯了個笑,笑着笑着就垂下頭來,雙手緊緊攥着被子小聲說:“還以為我們,不一樣呢。”
一直到此刻,林安燃才突然明白過來自己先前所有的悲傷難過以及心有不甘是什麼。
她以為,她和顧栩冬,跟别人不一樣。
她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重新找到了存在的連接。
她以為……
現在看來,一切不過都是她以為。
林安燃和顧栩冬之間那道界線,從來沒得誰真正地越了過去。
“你想多了。”顧栩冬像是決心要撕碎她之前的所有以為幻想。
“是嗎。”林安燃一直笑着,就仿佛生怕自己一旦笑容消失,眼淚就會流下來一樣。最後林安燃苦澀笑着說:“那還真是我自作多情了。”
新年的太陽緩緩升起。
屋内逐漸變得明亮,放大了兩個人争吵後的難堪與的沉默。
不對。林安燃無奈笑着想,他們這樣,甚至都算不上是争吵。
顧栩冬全程冷靜的,像她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最後,林安燃默默起身把被子放到一邊,然後安靜走出房間,甚至沒有跟他說一聲再見。
*
元旦這天,林安燃把自己關在房間待了整整一天。對面也一直沒有開門進出的聲音。聽上去,顧栩冬也和她一樣沒有出門。
窗外天色由暗到明,再由明漸暗;劉烨和方悄做好的飯菜涼了又熱,熱了又涼……但林安燃和顧栩冬誰都沒有再走出過房間一步。
張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姐,安燃姐。”張揚湊到她房間門口喊,“姐姐你好歹出來吃口飯吧,就算絕食,你也得有力氣才行是不是。”
屋内沒有聲音。
張揚深深歎了口氣,然後鎖眉問另外兩個:“啥情況啊,回來的是顧老闆他媽,裡頭這位怎麼也跟着湊上熱鬧了。”
劉烨和方悄無聲對視一眼,臉上的愁容也愈加明顯。
早上林安燃從顧栩冬家回來時隻有他倆看見了,但是那邊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也不知道。
劉烨跟方悄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兩個人一定是不歡而散。
或許是剛才被張揚吵到了,林安燃終于打開了房門,滿眼憔悴和疲憊地說:“你們都回去吧。”
張揚看得心疼又心虛,主動道歉說:“對不起,我不說話吵你了。”
林安燃擠了個很淺的笑:“回去吧,明天學校見。”
好不容易才有的一天假期,就這樣被困在房間裡浪費過去了。
林安燃覺得不好意思,于是想趁今天徹底結束前盡量讓他們放心離開。
林安燃說:“我就是困了,想睡覺。你們在,我睡不踏實。”
話都說到這了,幾個人也沒有再堅持留下來的必要。
“有事給我們打電話。”方悄說。
安燃笑笑:“不會有事,明天見。”
張揚還惦記着顧栩冬,吞吞吐吐說:“安燃,那顧……”
顧老闆也拜托你了。
張揚沒說完的話被劉烨打斷了,拉着他外挪:“走了。“
“幹嘛?”張揚小聲嘟囔,完全在狀況外。
劉烨直接拉他下樓,方悄在後面幫安燃輕輕關上門才離開。
僅一瞬間,四周又變得幽靜無聲,世界仿佛重新墜入海底。
房間内已是落日黃昏的餘光。
林安燃盯着緊閉的房門,然後拖着沉重的步子走過去,背靠門上由着自己緩緩滑落,跌坐在地上。
她和顧栩冬之間,隻隔着兩道門。
但這兩道門又好像永遠不會打開了一樣。
地面在下沉,天花闆在旋轉。
林安燃一隻手掐着另隻手臂緊緊用力,試圖讓這種疼痛感來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她在用這種無聲的呐喊來發洩情緒,好不至于讓自己困在身體的溺水感中,掙脫不得。
時鐘的滴答聲在黃昏中被放大的格外明顯。
漸漸地,林安燃皺着的眉間起了一層薄汗。
有些眼淚忍太久,即便沒有哭泣,也總會找到另外一種形式發洩出來。
太陽完全落山之後,林安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地上坐了多久。
直到她聽見門外一陣熟悉的高跟鞋聲不斷靠近,最後停下敲響了對面的門。
是于連清。
顧栩冬當然沒給她開門。
他不想見她。
隻是他沒想到,于連清隻是象征性敲了兩下門之後便轉身到了對面。
林安燃聽着自己家門起了響聲,但也沒有太多驚慌,隻是不解地慢慢回頭。
然後很快,林安燃就聽着顧栩冬開了門。
于連清收手,笑着說:“就知道你在家。”
這麼多年不見,她還是那麼輕而易舉就拿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