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聽。
老頭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顧栩冬也跟着很淺地笑了起來。
吃完飯,顧栩冬又拜托老頭幫自己留意着點接下來有沒有其他人來鎮上做調研,老頭愉快答應。跟小賣部老闆比起來,顧栩冬更相信老頭是一定會把他的事放在心上的人。
“有空常來玩兒啊。”老頭跟安燃道别說,“臭小子不來,你自己來也行,我給你做飯。”
安燃歡喜應下。
顧栩冬在旁邊無奈挑了個眉,心想這老頭,對他可不是這個态度啊。
出了家門,林安燃問顧栩冬老頭叫什麼名字。
顧栩冬搖搖頭,從他們認識那天開始,顧栩冬就一直喊他老頭。
老頭叫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對他來說很重要的老頭。
下午兩點,鎮子後山頂上的積雪已經漸漸有了暖色,不再是刺眼的明亮。
“山上能上去嗎?”林安燃問。
顧栩冬點頭。
不過現在上山走的都是鎮上人走出來的野路,等旅遊開發項目正式審批過後,顧栩冬跟任旭升還想着專門修一條登山的路,然後在山上建幾個不同視角位置的觀景台,這樣就可以俯視滿縣以及周邊的整個城市光景。
“帶我上去看看吧。”林安燃看向他的眼睛和她的小貓發飾一樣明亮。
顧栩冬看得出神、入迷,甚至根本沒來得及做任何思考便下意識就答應了。
山上路不好走,雖然已經有鎮上人踩出來了一道輪廓模糊的小道,但實際走起來,依舊山路崎岖,有些坡陡的地方還是要費很大力氣才能慢慢爬上去。
顧栩冬走前面,但是每次到了陡峭或者松滑的地方還是會默默停下來朝後伸出一隻手。林安燃彎腰大口喘氣,然後同樣毫不猶豫和客氣地擡手緊緊抓住他,一起往前走,往更高處去。
小路兩旁林子裡落滿厚厚的枯葉,風一吹,就是搖晃薯片一樣清脆的碰撞聲響。
兩人最後在半山腰上停下,找了塊幹淨平整的石頭并排坐下。
顧栩冬腿長,随意慵懶地往前一伸差不多就夠到了邊緣;林安燃跟他相反,女生屈膝抱腿,把下巴埋在毛茸茸的圍巾裡隻露出一雙忽閃的眼睛悄悄地觀察這個世界。
下午的陽光把鎮子斜成兩半,一半暮色,一半明媚;再往遠處看是縣郊廢棄工廠留下的大煙囪,在一片頹廢衰敗中,孤獨又倔強的長久站着。
“真荒蕪啊。”林安燃感慨,“這裡的冬天像是怎麼都過不完一樣。”
顧栩冬悶悶“嗯”了聲,意外又協調的。
林安燃把臉轉過來看着他,問:“那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
想,當然想,怎麼會不想。
從他被媽媽丢下那天開始,滿縣就不再是顧栩冬的家了。
這裡沒有他的依靠和牽挂,他要走出去,去尋找一片真正屬于他的能夠長久停留的地方。
顧栩冬沒說話。
林安燃又把視線轉回了遠方。
“最遠處那個煙囪,以前離着它不遠的地方是個遊樂場。”顧栩冬突然坐直了往遠處指給林安燃看,“小時候周末放假,他們經常帶我去玩。”
他用“他們”代指的“爸爸媽媽”。
林安燃靜靜聽着,顧栩冬也把腿收了回來,蜷在身前開始回憶說:“那時候他們感情還是很好的,雖然也會經常為了加班工作沒時間陪我,但隻要他們空下來,就經常會一家人一起出去玩。”
可是這樣簡單的幸福,是什麼時候開始不見了的呢?
變化的最初,他們甚至都沒有絲毫察覺。
林安燃看着他,眉眼漸漸變得哀傷、深邃。
她開始回憶自己的童年,那僅剩不多的一點幼年記憶裡,林愛民好像也是愛她的。那時候林安燃有爸爸,有媽媽,但是媽媽去世後,爸爸也很快便不再是爸爸了。
“後來一切就都變了。”顧栩冬說,“滿縣變了,人也變了。”
或許是這樣的場景和視角然讓顧栩冬想起了太多往事,此刻的他難得敞開心扉流露出真實又脆弱的一面。
林安燃看得心裡一揪,然後輕聲說:“但至少曾經的美好是真的。”
顧栩冬聽着輕笑一聲:“這句話,你自己信嗎?”
林安燃說:“信,為什麼不信。”
顧栩冬眼裡的她高高揚起下巴,驕傲又倔強地說着:“如果必須要相信才能讓自己沒那麼痛苦的話,那為什麼不信。”
顧栩冬緊緊看着她,眼神不錯分毫。
林安燃也一點沒閃躲,反問道:“你不信我?”
顧栩冬笑了笑。
“信。”他說。
最起碼這一刻,顧栩冬是願意相信和接受這個女生給他的善意和安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