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燃故意跟老闆對視一眼狡黠一笑,然後緊跟着顧栩冬一起離開。
原來,他們是一起的。
老闆錯愕地望着兩人的背影,許久才“嘿”地笑出聲,心想這倆人确實還挺般配。
小院是用一道鐵圍欄圈起來做的院牆,北面一排貼着白瓷磚的屋子,院子裡就隻有幾個大陶缸和牆根下窩在破棉被上曬太陽的老狗。
院門開着,顧栩冬跟林安燃進來時老狗也沒叫,隻是嗚嗚幾聲走過來聞了聞林安燃,然後又垂頭在顧栩冬腿上蹭了蹭。
“你們認識?”林安燃說着彎腰摸了摸狗頭,然後它就換了個角度也在她腿上蹭了蹭。
怪會親人的。
林安燃直接蹲下來抱了抱它,然後仰着笑臉朝顧栩冬說:“它喜歡我。”
“它誰都喜歡。”顧栩冬毫不留情拆台,“等着你喂好吃的呢。”
“土豆,過來。”顧栩冬從口袋裡掏出一根不知道什麼時候裝進去的火腿腸喊了聲,土豆立馬就笑嘻嘻過去咬着火腿腸跑回去曬太陽了。
也是個小财迷。
誰給好吃的就跟誰好。
土豆鬧了一圈,屋裡才慢悠悠出來一個拄着拐的老頭。
見是顧栩冬,他隻深深歎了口氣,既欣慰又無奈道:“不是說沒事就不用過來了嗎,天這麼冷,又不方便,我這也沒啥大事。”
顧栩冬沉默着進屋把東西放下。
林安燃也跟了進去,餘光快速環顧一圈,家裡應該是隻有老頭一個人住,東西不多,但都擺放的很整齊,看上去是個愛幹淨的老頭。
“東西一會兒你走的時候還拿走。”老頭顫顫巍巍走過去指了指靠牆的一扇木櫃,“上次買的還沒吃完呢。”
“壞不了。”顧栩冬總算開口說了句話。
“你這孩子。”老頭搖搖頭,但臉上那些被歲月留下的溝壑裡還是明顯很開心的。老頭說:“你還願意時不時來看看我,我就高興,這些就夠了。”
兩個人寒暄完,老頭才猛地想起屋裡還有一個人似的招呼林安燃說:“孩子,坐,我給你們倒水。”
“我自己來。”林安燃搶過老人從暖爐上拿起的鋁壺,然後等他往玻璃杯裡放上冰糖後再跟着續上水。
兩杯熱騰騰的糖水在暖爐旁飄着白汽。
爐子上熱着的地瓜也慢慢被烤出香味。
顧栩冬已經找到遙控開始幫老人修理壞掉的電視機了。
“這些年多虧了有這臭小子隔三差五還來看看我。”老人跟林安燃對面坐爐子旁的闆凳上,手搭拐杖上撐着下巴滿眼笑意說:“要不哪天我倒下去,閉眼了估計都沒人知道。”
林安燃安靜地順着老人的目光看向顧栩冬。
她突然怎麼也開不了口,因為她不知道此刻應該講什麼話。
人在年老後所剩不多的欣喜與刻在時光裡的長久落寞,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具象。
言語在此刻失去了它意義,就好像無論你說什麼都會顯得非常蒼白無力。
顧栩冬在屋裡調試折騰一圈後又跑去外面檢查天線,擺弄完天線後又回來确認機子有沒有恢複,來來回回,進進去去,後來土豆估計也是被他跑煩了,幹脆從外面進來直接卧倒在林安燃腳邊。
林安燃笑着摸摸它腦袋,心想小财迷,我可沒有火腿腸給你吃啊。
老人拿了烤紅薯給林安燃,安燃接過說:“謝謝。”
“臭小子平時沒少惹你生氣吧。”他甚至沒有問她跟顧栩冬是什麼關系,就默認了他們應該是很親近熟悉的存在。
“還行。”安燃點點頭,不過非要較真的話,應該她惹他更多一點。
“嘴上不饒人,心眼不壞。”老人說。
這已經不是林安燃第一次聽他們這麼評價他了。
看樣子,顧栩冬這張嘴是平等地沒有放過任何人。
林安燃笑了下,最後還是沒忍住問:“您跟顧栩冬是……”
老頭眼睛一眯,晃了晃頭:“沒有血緣關系,全靠這小子心眼好,願意照顧我。”
七年前吧,老頭那會兒還住縣城裡,每天推着個小車在路邊擺攤賣飯。
快過年那會兒,他總能看到一個小孩在他小攤附近來回晃悠,後來,在他發現那小孩趁他不注意把手伸向了車上的包子時,他就猜他一定是真的餓得不行了,于是在他逃跑前笑着對他說了句:“餓了吧,快坐下,我再給你炒碗面。”
兩個人就是從這晚開始認識的。
再後來,這個小孩放學了就會來跟攤幫忙,老頭覺得他辛苦就想多給他個工錢,結果小孩隻是搖搖頭,說:“你記得每天都給我留碗炒面就行。”
那年,爺孫倆經常一起頂着月亮收攤回家。
哪怕後來顧栩冬不總是來攤上幫忙了,老頭也會記得給他留一碗飯等他吃過了再走。
三年前,老頭生了場病沒法再出攤了,兒子兒媳嫌他沒用就把他趕回了鎮上老家。
自那以後,也就再也沒有人給顧栩冬留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