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他,林安燃想,她要他在全校人面前當衆檢讨道歉,還要他的檔案上被學校記過。
她要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這件事,時時刻刻記着,一個女生被造黃謠的代價絲毫不輸于他的人生履曆上被記下這麼一筆。
流言蜚語這把刀斧砍在人身上的疼痛,是一輩子的。
“這件事你先不要找他。”林安燃跟顧栩冬說,“我想再找找證據确認一下,以免打草驚蛇。”
“嗯。”顧栩冬贊成,“蛇打七寸。”
如果真是陳佳碩,那就不能給他反應過來耍賴否認的機會。
兩個人不謀而合。
林安燃眼含笑意,顧栩冬開始沒注意,察覺到她的目光後隻淡淡問:“怎麼了?”
“沒什麼。”林安燃還是笑着,背起書包站一旁等他說:“走吧,該回家了。”
“路上注意安全。”宋栀提醒說,“小冬你記得先送人女孩子回家。”
她還不知道他們兩個人住對門。
“聽到了嗎?”林安燃說,“你,要先送我回家。”
“呵。”顧栩冬睫毛輕扇,極輕快笑了下便拎上書包如往常一樣毫不遲疑走在了她的前面。
小巷幽靜,夜色依舊。
但今晚的林安燃突然覺得滿縣的冬天,也沒那麼咄咄逼人的冷了。
小飯館還開着門。
路過門口時,林安燃伸手扯住顧栩冬的書包帶說:“我餓了。”
“嗯?”顧栩冬回過頭盯着她緊緊揪着自己不放的手,嘴邊輕呼着寒氣:“旁邊開着門呢,你不會自己去?”
“我請你吃飯吧。”林安燃手攥更緊了些,像是清楚知道一旦她松手,顧栩冬就會毫不猶豫離開。
好在她不松手,顧栩冬也沒生氣甩開。
兩個人短暫僵持一會兒,最後是一陣咕噜聲意外又好笑地結束了這場僵局。
“行。”顧栩冬忍着尴尬故作鎮定。
林安燃也憋着笑松開了手。
接下來一頓飯吃得詭異,誰也沒說話,但又覺得一動一靜間全是暗流洶湧。
一直到最後一筷子放下,林安燃這才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
原來顧栩冬,也有這樣難堪不知所措的時候哇。
*
一班和五班共用一批老師。
第二天,林安燃找了方悄以搬作業的名義到辦公室偷偷找了陳佳碩的卷子出來翻看對比字迹。
“我拍一下。”安燃手機揣袖口裡露出攝像頭拍下陳佳碩的答案。
方悄雖然是第一次做這樣“出格”的事,但全程冷靜配合,甚至中間還淡定回頭和剛進來的老師打招呼幫林安燃做掩護。
“怎麼樣?”出辦公室方悄緊張地深呼一口氣。
林安燃沒回答,嘴角偷偷笑着調侃:“不知道胡生知不知道,原來自己的班長也是個小騙子。”
方悄臉一窘,像夏日天邊晚霞一樣瞬間紅透。
太可愛了。
林安燃下意識被她吸引着擡手輕輕捏一下,糯叽叽的溫暖。
有路過學生朝她們斜來鄙夷的目光。
林安燃收回手,慢慢想起來什麼似的認真問方悄:“外面那麼多流言,你還願意跟我走在一起,不怕嗎?”
方悄搖頭。
林安燃又問:“要是我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不堪呢?你也不怕?”
方悄還是搖頭。
“不怕。”方悄目光堅定,“我跟你做朋友,不是因為别人說什麼,也不管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方悄頓了下,重新組織語言以示鄭重:“我認識的林安燃就是我認識的林安燃,不是誰口中的你。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眼淚瞬間湧上來在少女心裡打轉,最後惹紅了眼眶。
林安燃要哭了,最後隻忍着哽咽說:“傻子。”
這一刻她好像真的明白了那句話的含義:
縱使千萬人毀我、诋我、誤我;但若有一個人真的知我、懂我,那我就不曾孤單。
此刻,方悄一個人就是千軍萬馬,撐着林安燃仰起頭,往前走。
林安燃回教室把廁所上的字迹和陳佳碩的作業認真對比。
雖然照片上沒有相同的字,但仔細看筆畫走向,都是一樣的。
而且,這字一眼看上去,寫得都挺難看的。
林安燃心裡大概有了判斷,隻是有些事還始終想不明白。
方悄看過陳佳碩的作業後很肯定那些被她塗掉的字不是陳佳碩寫的。不是他,那女廁所裡的字又是誰寫的呢,以及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事出皆有因。
但這件事的因,林安燃想不明白。
甚至到現在,除了監控裡那一眼模糊的身影,林安燃都還不知道這個陳佳碩到底是誰,長什麼模樣。
一個毫無印象的陌生人。
顧栩冬沒來學校,林安燃把陳佳碩的作業發給了他。
這次顧栩冬倒是回複的很快:“你打算怎麼辦。”
林安燃:“還沒想好。”
顧栩冬:“等我。”
他好像真的把這件事情,放心上了。
林安燃盯着【等我】這兩個字長久出神,心裡竟然也真的有種莫名的踏實感。
身處懸崖岸邊的人,背後突然生出了靠山。
隻不過這份安全感很短暫,在林安燃退出兩個人聊天對話框那一秒,她便下定決心要扯斷這份牽連。
她不要依靠,也不能有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