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栩冬也一樣,他從來都是背直直的,風吹不倒,雨打不動。
林安燃笑着,她就是忽然覺得兩個人這樣并排走在一起,某種意義上也很像是在一起與這個漫長的季節驕傲地做着抗争。
顧栩冬沒說去哪兒,林安燃也不問。
一直到上了公交車,兩人在最後排坐下,顧栩冬這才拿出手機劃了幾下後扭頭示意她看手機。
林安燃點開微信看到他發給自己的消息,幾張照片,和她下午跟方悄在廁所看到的背景一樣,隻不過這上面的字沒有被塗掉,污言穢語就那樣赤裸裸攤開了擺在林安燃眼前。
指尖在屏幕上緩緩滑動,每一張,林安燃都反複看得仔細,真切。
在此之前,她真的以為自己對這些用言語拼接成的利器毫不在乎。
現在看來,下午也隻是方悄幫她遮擋住了一部分利刃,她才會覺得這件事沒那麼難受。
此刻,林安燃隻覺得這些照片上的文字像是碎成無數把鋒利的刀刃飛出屏幕刺向自己。
林安燃沒辦法想象,這些惡毒又肮髒的咒罵會是跟她同學校甚至同年齡中的某個人寫下的。
很恐怖。
尤其想到這個人在人群中僞裝和大多數人一樣的時候,林安燃就更覺得惡心。
“這是我在男廁牆上拍下的。”顧栩冬看着她眉頭緊皺透着蒼白的臉,目光頓時柔和許多,輕聲又緩慢地笑了下說:‘還真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不是害怕。”林安燃反駁,癟了癟嘴角後臉上難得袒露出一絲委屈的神态說:“我隻是覺得很惡心。”
這件事甚至都不是一個人做的。
“最近得罪什麼人了嗎?”顧栩冬問得很冷靜。
他不是個容易被情緒牽着走的人。相較于安慰對方,顧栩冬更習慣先去解決問題。
林安燃搖搖頭。
她來滿縣不久,認識的人也不多,平時除了和方悄他們在一起,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
林安燃承認自己平時臉是臭了點冷了點,但她自認為和這所學校裡大多數人都沒交集,更别說是得罪誰要鬧到這樣滿天流言給她造黃謠了。
顧栩冬放大自己手機上的照片給她看:“這個人應該知道你在一家做兼職。”
陪酒,賣唱。
安燃盯着他給自己看的關鍵詞,原本混沌的思路也漸漸有了脈絡清晰起來。
是的。能用這些事來诋毀她的人,一定知道她最近放學之後都去了哪裡。
可是會是誰呢?
林安燃對着顧栩冬的眼睛,再次認真地搖了搖頭。
除了他們,她沒留意過店裡還有哪些認識自己的人來過,或者就算留意了,隻要不穿校服,她也認不出他們的臉。
林安燃是被槍口瞄準的人,她在燈光下,在高處。
暗處的人,她看不到。
*
公交已經過了商業街,不知道從哪站開始,車上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先下車吧。”顧栩冬收回手機,“從這邊過去到宋栀姐店裡走着會更快些。”
顧栩冬也要去店裡?
林安燃默默跟他下了車,四周一片自建樓房擁擠地簇在一起。
路燈昏暗,街巷幽長。
林安燃環視一圈後确定自己沒有來過這裡,但她并沒有因為陌生而覺得害怕。相反,她就那樣安靜的,腳步輕快地跟在顧栩冬身後,穿過一道又一道狹窄混亂的小巷。
“顧栩冬。”林安燃喊他。
小巷裡的寂靜輕易就将人的聲音放大,亂了夜色。
林安燃說:“你現在,是在幫我嗎?”
算嗎?好像又不算。
顧栩冬說:“昨晚的事我欠你一個人情,我不喜歡欠别人的。”
所以,他隻是不想跟她有太多牽連糾纏。
林安燃停下,看着他一身清冷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談不上是失落,就隻是很像吃了夏末初秋未成熟的青果,酸,澀。
林安燃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也沒意識到此刻的她是對他存有期待的。
林安燃隻是無聲地扯了個笑,然後快步跟上去,揚着下巴說:“那你隻做這一件事可還不完,我要雙倍。”
他喜歡事事清晰兩不相欠,那她就偏要不講道理胡攪蠻纏。
從巷子繞出來的時候,林安燃已經走在了顧栩冬前面。
她并不認識路,能從迷宮一樣的巷子裡走出來,全靠直覺加顧栩冬偶爾伸手攔她一把阻止她走向錯誤的路。
顧栩冬攔她的時候是不說話的,就是很字面意義上的直接攔。
每一次在她即将拐彎走向錯誤方向時,他都會手往旁邊一伸輕而易舉擋住了她的路。
林安燃也很配合地轉身,換個方向繼續前行。
這一刻,他們真的像并肩作戰的隊友,沉默不語,卻又默契配合。
她要往前走,他就拉她走一條正确的路,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