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林安燃站起來，說：“什麼事都可以嗎？”

顧栩冬背影沉默，林安燃原本以為他這樣就算是默認了的時候，顧栩冬這才不急不慢回過來三個字：“想得美。”

“哦。”林安燃笑着撇撇嘴，最後還是脫口而出了句：“晚安。”

“晚安。”顧栩冬也是下意識的回應。

這一刻，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不為人所知的傷痕正在冬夜裡漸漸凝固結冰，也有很多塵封已久的悲痛在看不到的地方慢慢開始融化。

一切都在安靜發生，隻是人們還未曾察覺。

人們在等待一個春天的到來，喚醒一切。

*

林安燃再次推開門時，牆上的狼藉不堪都已經完全不見了。

甚至連昨晚，顧栩冬那句輕聲又别扭的“晚安”都遙遠又不真實的像是一場夢。

如果不是牆角還留着一小塊将牆上塗料明顯暈染出一塊灰藍色的水漬，安燃真的會以為昨晚其實什麼都沒發生過。

又是一個難得的晴天。

在滿縣待久了，安燃慢慢發現這裡的太陽很少有金黃色的時候。那種陽光偏暖色調的時間隻有日出和日落前後一瞬，其餘時候的光都是冷白色的，即便晴空萬裡，也沒有讓人想要停下多逗留片刻的溫暖吸引。

“天呐，又要考試。”張揚滿臉愁容趴在桌上歎氣，“我怎麼覺得現在這日子過得跟鬼打牆一樣，明明剛考完試，結果一睜眼又要考試。”

“那你試着把眼睛閉上呢？”

顧栩冬還沒來，林安燃這會兒正氣定神閑在座位上翻看着雜志。

“好像不大行。”張揚真的閉上了眼睛，睜開眼後依舊愁眉不展說：“這萬惡的高三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林安燃被他念叨煩了，随手扯了張紙團成團，頭也沒擡一下就往他那邊丢過去，說：“不行你就把自己嘴巴先閉上。”

“你怎麼這會兒來了？”張揚完全閉不上嘴。

林安燃無奈，終于擰着眉不耐煩擡起頭來說：“我不這會兒來，我……”

我什麼時候來。

話沒說完，林安燃看着張揚旁邊站着的顧栩冬愣了下。

“你怎麼這會兒來了？”林安燃也重複張揚的話。

顧栩冬扯了個笑，手裡紙團重新往回輕輕一丢，林安燃接了個正着。

“我不這會兒來，我什麼時候來。”顧栩冬說着人已經坐在了林安燃旁邊，書包往抽屜裡一放拿出課本就看。

他在故意重複她剛才的話，不過林安燃今天心情好，懶得計較。

“今天不是下午才考試嗎？”林安燃不看他，像是自說自話。

顧栩冬也脖子不轉一下，同樣的姿勢和語氣答道：“提前複習準備一下，畢竟還有人盯着我的第一名呢。”

……

林安燃笑了。

無聲，卻像今天的天氣一樣明媚。

顧栩冬說話還是那樣帶着不可一世的嚣張，但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林安燃突然覺得其實他也沒那麼讨厭了。

她甚至有那麼點慶幸，如果沒有遇到顧栩冬，她的生活應該會依舊如同這片土地一樣，灰色無趣，既沒有一定要如何的理由，也沒有非要不可的生命力。

這天 ，除了顧栩冬在非考試時間突然都出現在學校這件怪事外，林安燃還明顯感覺到很多地方都有說不上的奇怪。

課間，不管林安燃走在哪裡都會有很多不認識的人裝作不經意間朝她投來異樣的目光，尤其是男生，時不時還有幾個膽子大的對她擠出一個意味深長的怪笑。

林安燃不知道發生了為什麼，但每一道目光她都毫無畏懼地直視反擊了回去。

她不怕被審視，其他人的看法和目光早已無法再傷害她。

林安燃隻是覺得奇怪，一種似乎所有人都知道為什麼，但唯有自己這個當事人毫不知情的困頓感。

直到有個男生壯着膽子卻又怯懦地攔住她問：“我可不可以牽你的手，多少錢？”

林安燃這才後知後覺他們朝她投來的那些目光是意味着什麼。

“什麼意思。”林安燃笑着問他，眼神妖媚，也刻滿涼薄。

男生扭扭捏捏，但既然已經開口了，索性就壯着膽子繼續：“他們說，你在做那個生意，隻要給錢，就什麼都可以。”

林安燃不說話，就這樣冷着眼，繼續笑着看他。

很快，男生被她看得害怕了，連忙解釋說：“不是我說的，我隻是聽說，我……不是就算了，當我沒說。”

當我沒說，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林安燃彎着眼睛看男生倉皇而逃的背影，心裡冷笑着直至目光失去最後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