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這麼快就又見面了。”任一舟幾步走到她跟前。
林安燃挑眉,嘴角繃直,淡淡一笑。
“一舟哥,這位美女姐姐是誰呀。”林安燃目光撇過去,穿短裙的女生靠在男生身上笑的跟她說話聲音一樣嬌媚。
林安燃挺佩服她的。滿縣這樣的鬼天氣還敢這麼打扮,有這樣的心思和勇氣,估計想做什麼事情都能成。
任一舟沒理她,隻看着林安燃問:“去哪兒?我送你。”
林安燃這才想起來什麼似的轉頭往前看,顧栩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在了夜裡。
是真的很怕她會纏上他吧。
林安燃心裡笑笑,回過神來眼神輕飄飄打量了眼任一舟說:“怎麼送?腿着嗎?”
任一舟笑了,旁邊一群人也笑了。
“開玩笑呢這不是。”有男生嬉笑打诨,“一舟哥想送人回家怎麼可能讓人走回去。”
語氣驕傲的像是他要送林安燃回家一樣。
“别理他們。”任一舟說,“走吧。”
林安燃沒拒絕。說起來誇張,但她确實在任一舟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能感覺得到,他們是同類人。
出了商業街林安燃才知道剛才那個男生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任一舟是開車來的。
任一舟手上鑰匙一按,停在路邊一排車裡的黑色車子便亮了燈,奔馳,不是什麼難認的牌子,也不是跟他這個年紀品味有多匹配的款式,就隻單純是貴,而且是大街上随便一個人都能看出來的貴。
任一舟喊她上車,林安燃站車窗外看他:“你有駕照?”
“嗯。”任一舟說,“放心,今年剛考下的,合法合規。”
年滿十八歲就可以考駕照這件事,她還是從許婧那裡知道的。
許婧今年暑假過完生日就跟家裡提出來要考駕照,她說等明年高考結束後要開車跟林安燃一起去自駕遊。
許婧父母也都很支持她,在許家,别說考駕照了,就算許婧想要天上的星星,他們也會摘下來給她。
但林安燃不行,林安燃就算什麼都不要,她在林家的存在也依舊像是一個錯誤。
溫玲玲不喜歡她,她能理解;可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明白的是為什麼林愛民也不愛她。媽媽去世之後,林愛民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打碎了她關于親情的所有期待與幻想。
林安燃上車系好安全帶,車裡暖氣開得很足,也很安靜,關上車門那一刻像是把整個世界都隔絕在外。
算起來,任一舟今年應該是跟她同齡,十八歲。
“急着回家嗎?”任一舟說,“我不太想回家,陪我轉一圈怎麼樣。”
“方向盤在你手裡。”林安燃目視前方看着很疲憊,也很平靜說:“想去哪裡,随你。”
後視鏡裡,任一舟目光輕輕往她這邊看了眼,然後笑着将車開了出去。
車子沿着公路一直朝北開,林安燃突然發現原來滿縣是有河的,筆直的一條順着公路方向不斷往夜色裡延伸,月光灑在結了冰的河面上,一片白銀。
“這條河是盤春江的一條分支。” 任一舟見她看的認真,于是主動介紹:“以前每年冬天都會有很多人來這塊采冰,這幾年不行了,其他地方城市建設一直往前走,隻有滿縣還停下原地,曾經熱鬧紅火過的也都漸漸冷清了。”
當所有人、所有事都在跑着往前走時,停下來的那個就注定了會被抛棄以及遺忘。
任一舟側臉閃過失落,無論如何,這個破敗的小縣城是他從小在這裡長大的家鄉。
“任一舟。”林安燃看着他想了下還是決定問,“你真的讀職高嗎?”
任一舟笑了:“怎麼?要給你看學生證?”
“怎麼沒繼續讀高中?”
“林老師很遺憾?”
林安燃沒說話。
任一舟也跟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以前沒覺得,不過我現在是有些覺得遺憾了。如果繼續讀高中,或許我會更早些認識你。”
不會。林安燃笑了下想,那也要林愛民更早一些把她丢到這裡才行。
所以人生的遇見,沒有更早或是更晚一些就會怎麼樣的說法,遇見的那一刻,就已經是最合适的時間地點了。
出了縣城往遠一直走便隻剩下寬廣無垠的土地和灑在上面的靜谧月光。
“沿着這條路一直走,盡頭便是盤春江。”任一舟說,“江面對岸,就是跟這裡完全不同的生活。”
“下次帶你一起去。”任一舟忽然轉頭看她,目光甯靜認真。
“嗯。”林安燃淡淡答應。
她也很想知道在世界的另片天地,生活在那裡的人又會是怎樣的故事。
人類的悲喜,會相通嗎?
過了橋,任一舟掉頭換了條路往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