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想法确實太大膽了。
江南月眼中浮現出濃濃的迷惑。
史書與人言都如實記載,岑青澤是瘋了嗎才提出這個問題。
也許是她眼中的懷疑太刺眼,岑青澤默了片刻,頂着後頸涼意,直接召水鏡叫江南月看清她現在長什麼樣子。
江南月霎時僵住了。
岑青澤還是岑青澤;烏含煙還是烏含煙。
而桃娘,分明頂着江南月的臉!
要說江南月是桃娘,那更是無稽之談,她神色肅然,挪開看着水鏡的視線,望向因抵抗因果而涔涔生汗的岑青澤,颔首,似乎應了岑青澤這出格的猜想。
她拉着岑青澤坐了下來,雙手交握,凝眸認真道:“你這樣的猜測不無道理,不過既然桃娘能出現在這裡,應當是當時有人親眼見過她的,待我們出去之後,再做些關于桃娘的調查如何?”
說着,她輕輕搭上岑青澤手腕,溫柔的靈力盤至岑青澤後頸,她本想暫時壓制秘境中因果報應帶來的痛楚,可誰料她剛剛渡送一些靈力,那因果之力就識趣消失了。
消散的這麼輕易嗎?江南月确定自己并沒有奔着摧毀因果發力。
這時,一雙手小心翼翼地覆握上她的,虛虛圈起,江南月擡起頭,被岑青澤溫柔的能掐出水的眼神吓了一跳。她抽出手,迅速地輕拍了一下岑青澤手背,無聲地控訴他的越界。
岑青澤微微一笑,倒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恭喜師姐,改了這因果。”
确實如她所猜想,桃娘是被接受還是被厭棄都不重要,隻要能對外牽連上一句魔族子弟就行,所以現在她輕輕一試,把原本被逃避拒絕的桃娘,變成了被一見鐘情的桃娘。
這又是新的一輪因果。
江南月木着臉,涼涼回嗆岑青澤:“這次殿下倒是順服地很自然。”
江南月受不了岑青澤那副懷春的樣子,給他趕到床上讓他閉目休息,她坐在一旁,倒是和重新回到這秘境時一樣了。
岑青澤和她鬧了會兒,到底還是乖乖躺到床上去了。
江南月靠在床頭,腦海裡忽然浮現出魁梧高大的岑時澤,再看着老老實實躺着的岑青澤,冷不丁問到:“上次見你練功,是想和岑時澤殿下一樣健碩嗎?”
平心而論,岑青澤并不算瘦弱,甚至算得上是有壓迫感和攻擊性,可今日一見岑時澤,江南月才是真真被大大震撼了,人怎麼可以寬闊且高大到這種程度。
怪不得烏含煙要弄暈岑青澤,她化的岑時澤屬實是瘦弱了些。
床上的岑青澤翻身坐起,低頭看了看自己結實的肌肉,有些自得:“我們魔君一脈的兒女生下來就健碩,長成之後基本都同我兄長一樣魁梧結實。”
親友許久未曾相聚,自然要留上幾日,同享幾頓美餐。
門虛虛掩上,裡屋幾人随性圍圈席地而坐,美食珍馐浮于空中,任人求取。
烏含煙面上桃粉豔豔,依偎在岑時澤懷中,美目水波流轉,江南月也做嬌/羞姿态,垂眸偷瞥一旁的岑青澤,恰好撞上他含笑的眼,順勢遞他一杯酒,化他潛藏心中的傷痛。
明知讓兄長萬劫不複的始作俑者就坐在對面,他隻能依過去而行,笑着敬酒,稱嫂嫂。
這一杯酒,若能化去萬般愁思,又該多好。
岑時澤餘光瞥見笑着喝悶酒的弟弟,出其不意将酒杯直直撞到岑青澤面前,眼角一挑:“自己喝多沒意思,是吧,桃娘?”
江南月立時端起酒杯,彎腰垂首,刻意溫柔了聲調,輕輕碰了碰岑時澤的杯:“是桃娘魯莽,過于直接表述心迹,才叫青澤君失了穩妥。”言畢,她揚起下颌一飲而盡,借此機會抛給岑青澤一個眼神。
我知你心痛,可現在不是悼亡之時。
岑青澤終于提起了精氣神,大笑着伸手虛虛攬着江南月的腰,順勢一拉,将她擁入懷中,低着頭似乎頗為珍視寵溺:“可不要自輕呀,桃娘,我隻是太滿足了,才忘了加入。”語調雖然缱绻,但是他瘋狂眨眼的動作透露出他滿滿求生欲。
江南月隻覺好笑,這種配合着過關的事情也不過分,他怕什麼。
就在這時烏含煙笑盈盈開口了:“桃娘自幼孤苦伶仃,這次遇到五弟能這般直抒胸臆,已是不易。”
這話一落,岑青澤和江南月雙雙一僵。
為掩蓋眼底恨意,岑青澤舉杯笑嘻嘻“敬嫂嫂”,一口喝盡,囫囵過去。
江南月則是心口莫名一酸,連帶眉頭微微皺起。
孤兒、不祥、伶仃,這樣的詞她沒少聽,天族的同門慣用這樣的話磋磨她,人族君王見她也拿這種詞憐憫又蔑視地“提點”她。
人人都有來處,知族群。
江南月暫居過人族,從命于天族,又在幻境中頂妖族身份。
總是無親無友,漂泊無依。
無來由的悲怆莫名其妙霸占了她的腦海,妄圖吞噬她的理智。
而這時肩膀上一道強勢的靈氣闖了進來,讓那股壓抑褪了下去。
江南月如夢初醒擡頭側望,隻見暖黃燈光勾勒出的岑青澤的側臉。
而她的肩膀上,他的指尖正随意彈動。
一縷青煙無聲而逝。
而就在江南月走神的這會兒功夫,烏含煙竟然不見了。
她立時坐起來,有些失态:“烏含煙呢?”
岑時澤已經有了些許醉态,隻當她姐妹情深:“含煙有些熱,出門納涼去了。”
“納涼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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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枝亂纏庭中月,邊亭深夜唯鴉飛。
江南月無法掙脫大因果壓制,淩空觀察烏含煙去向何處,隻能飛奔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