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江南月來到千尺秘境的第十五日了。
她依然沒能找到筝雪。
“師父說要帶我去找我喜歡的劍,就在千尺秘境之中,那秘境靈氣充沛,讓疏寒享受享受,說不定它就不同你鬧脾氣了呢?”
疏寒是江南月的劍,她最喜歡的朋友。
最近正在同江南月鬧脾氣,具體表現就是劍身不發光,也不回應江南月的呼喚了。
筝雪抱着她胳膊,瞪着一雙大眼睛頗為渴切地看着她。
她嚷嚷着,既然要選一把劍,她定要細細挑選的。
溫暮要陪她是覺得得要師長陪同才安全,江南月實力也不差,師父肯定放心呀。
她賴在江南月懷裡撒嬌,跟師父去不自在,還得時時刻刻注重禮節,想玩個盡興都不行,師姐還能幫她參謀參謀一把好劍,豈不美哉。
而且江南月的疏寒也一直精神不振,千尺秘境靈力充沛,滋養滋養,萬一它一高興就重新亮起來了呢?
這樣子師姐也會開心起來,不會再被魔族那臭小子擾的心神不甯。
江南月思索片刻,伸手揉了揉筝雪臉蛋兒,輕笑着應下了。
于是三日後,天門洞開,清光環射,她們攜手進入了秘境。
眼前所見,天地盡白。
等到江南月再次看清眼前時,身後隻有巍峨的高山,筝雪不知所蹤。
千尺秘境,負雪蒼山巍峨聳立,層疊隐現,懸崖峭壁高挂頭頂,除了松柏再無青意,風聲呼嘯如鬼哭号,寒意如鋒透骨。
偶有仙鶴振翅而飛,擾地枝頭白雪紛紛而落。
大多數時間,皆為靜寂。
江南月不曾來過給人修養鍛煉的秘境。因為秘境是給天族學子們修身鍛煉之地,而她被關在一方學堂裡,很少和同學有來往,她去不了哪裡,也哪裡都不能去。
江南月冷着臉,想起來那個人。
溫暮。
溫暮,白發披散,身着紅衣,耳邊挂瑪瑙飾,嘴角常常含笑,張揚肆意,天族大司命,已然是三朝之臣。
也是救了江南月的恩師。
同樣是也是她的死敵。
名義上是溫暮首席弟子,結果沒下過秘境,沒上過戰場,更遑論師父的教授。
溫暮不願意讓她有一分多餘的成長。
她木着臉,不知是太冷了,還是實在是無語了。
因為她完全不清楚秘境是做什麼的,人又該如何找到同伴以及離開。
這鬼地方甚至無法千裡傳音,她給筝雪傳音傳了好幾次,一丁點兒回音都沒有。
偶爾會出現一些妖獸,她猜是為了磨煉來此處學子武藝而飼養放在此處的,因為毫無威脅力,不用她拔劍,就可以輕松解決的東西。
在這空靈安靜的地方,這出來挑釁的妖獸都顯得這麼可愛,江南月歎氣。
因為真正讓她感到不安的,是此處幹擾并迷惑她的神魂。
她有時在半夢半醒時看見一個粉衣小女孩蹦來蹦去,忽然擡頭時會看見一道清瘦的身影若隐若現直至消失。
她無法看清那歡笑玩鬧女孩的面容,亦從那蕭索的背影中莫名感到一絲不可逆轉的悲傷。
明知半夢半醒,但無法醒來。
無論是設局捉捕,還是閃現追趕,那身影,永遠遙遙。
久而久之,江南月就變得越來越焦躁不安。
她強行抑制下那份躁動,努力将他們視而不見,隻不斷地向前走。
就這樣走了十五天。
她終于走出這片土地。
山沉默地注視着她疲憊的身影隐沒在雲霧中,在她徹底離開時,山與松,都如煙消散。
隻留一地白雪。
江南月看到鮮明顔色時,疲憊的眼中閃過一道光,她趕緊加快速度向那地方趕去,可一步之遙時又硬生生停住了腳步。
黑瓦金邊層樓疊榭,赤紅綢緞鋪在屋前。
這是非常鮮明的魔族建築特征。
而在其中行走的人胸/前衣襟低拉,頭發也随意的披散,有滿頭珠翠晃瞎人眼的,也有一根絲帶粗粗攏起來的。
路邊酒鋪茶攤随處可見,喝的高了醉醺醺大放厥詞後退成獸體不省人事的,男子挺着個大肚子跟在逛街婦人身後的....
這天下能同時出現這麼多形态的地方,隻有魔族!
可這不是歸屬于天族的千尺秘境嗎?
為何她的來處同此處這般不同?
而且這樣的魔族,江南月很陌生。
連年征戰之下,魔族早已民生凋敝,不複當初。
江南月默不作聲的走入了人群,穿過了他們的一刹那,将喜怒哀樂盡收于眼底。
在這裡,她的穿着一樣是異類,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無法看到她,所以沒有人叫罵、沒有人哭喊、沒有人刀劍相向。
這和她平日見到的魔族俘虜不同。
她有些恍惚。
因為她印象中的魔域,或者說她耳之所聞的魔域,黑霧瘴氣橫生,其民皆粗魯無禮,貪得無厭,鋪張浪費。
這是被天道打上詛咒的族類啊。
每一任魔君上任後,最多能活二百年,無一例外都是瘋癫而亡。
和她眼之所見,不同之處太多。
她随便找了個酒鋪,準備坐下歇歇,順便理一理腦中紛亂錯雜的思緒。
這秘境應當會因什麼變化,是因人的印象?還是因人的時間?
如果無法千裡傳音,那能不能通過問秘境中行動的人物,獲得一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