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雨一臉憂郁地望着車窗外。
黃色的沙漫延萬裡,隻天際一束白線将地上的土與天上昏黃相接,沒有來由的孤寂蒼茫如點點黃沙傾蓋,将心裡的淨土染上一層灰蒙蒙的迷障。
汪雨張開嘴,一口哀怨氣提到嗓子眼,卻突然被人掐死在喉嚨裡。
憂怠的眼睛一瞬迷茫,唇上的粗糙觸感讓他一時發不出聲。
“唔……唔!唔!唔!”幹燥的喉嚨掙紮着發出幾聲濡濕的低音。
誰捂他嘴了!?
汪雨掙紮着朝後看,兩隻手用力去掰箍在他唇上的大手。
狹長的眼瞳裡陳少白挑着似笑非笑的眉。
“你的呼吸吵到我了。”捏住汪雨後頸皮的男人如是說道。
汪雨震驚:“我#&n**#!^%”
被強制消音的嘴巴貼在陳少白幹燥的掌心裡吐唾沫,即使陳少白聽不見,也不妨礙他知道汪雨現在罵得有多髒。
死狐狸!
汪雨氣得牙酸,弱小的心靈仿佛被一萬頭羊駝踩碎踐踏。
陳少白懶洋洋地盯着汪雨那雙憤懑的眼睛,一雙桃花眼笑得潋滟。
“你要是再敢唉聲歎氣,招來了黴運……”幽幽的調子拉長,拖出一點兒瘆人的尾音,“我就讓方隊把你丢出去。”
汪雨:“……”什麼時候老狐狸也成封建迷信了?
“怎麼?你不服?”陳少白眼睛一眯,捏着後頸皮的手開始收緊。
“唔!唔!唔!”服!服!服!
汪雨眨巴眨巴眼,又點頭又搖頭。
陳少白歪嘴一笑:“既然……”
“你們倆吵到我了。”冷不丁蹿出一道沒感情的聲音。
方顧睜開眼睛,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再吵,把你們倆都扔出去。”
陳少白:“……”
汪雨:“?”
“小雨,少白,你們也鬧了一路了,歇歇吧,”岑厲的聲音如叮铛碎鈴,攪開了車子裡冷滞的空氣,他随口的一句話裡藏着心疼,“方隊昨晚開了一夜車,讓他好好休息休息。”
陳少白眨了一下眼,八爪魚一樣糊在汪雨臉上的手慢慢松開。
黏着塵的空氣順着鼻子鑽進肺管,汪雨感覺他整個人都快泡進沙子裡了。
他揉了揉後脖子,不敢說話,隻能和同樣噤聲的陳少白瞪眼表達自己的憤怒。
方顧開了一夜的車,直到今早方向盤上才換上另一雙手。
狹長的黑眸望出去,無邊際的漫漫黃沙拱起一層層疊嶂的沙丘,光從天上投下,映出一片片金鱗一樣的金色波浪。
方顧搖下車窗,呼啦啦的風卷着黃沙一起撲上來,頃刻間就将整個儀表盤蓋上一層薄黃。
他朝窗外伸出手,風從他指尖劃過,顆粒狀的細碎沙石帶着幹燥的熱氣砸上掌心的嫩肉,飛走時就卷走了毛孔裡分外幹澀的水分。
方顧的手隻在外面待了不過十秒,他将手收回來的時候,已經能看到皮膚上細密的紅點。
“這裡的天氣太不尋常了。”方顧仿佛自言自語一般,盯着手掌,眼底晦澀不明。
岑厲看了他一眼,又瞥見了手心裡的紅。
“涸澤沙漠一直是人類禁區,不論是在大災變前還是在大災變後,他的神秘和複雜已經遠遠超過了科學的範疇,
一直以來,四個基地,甚至是國外科研隊,都曾先後派遣過幾隻考察隊深入涸澤沙漠,想要找到傳說中的“黃泉之眼”,
可無一例外,進入沙漠的人不是永遠埋在黃沙下,就是被黃沙吃了腦子,瘋了。”
岑厲悠悠講着,明明聲音溫潤如江南的雨,可聽在幾人的耳朵裡卻又無端的染上了幾絲灰蒙蒙的死氣。
汪雨心裡有些發怵,不舒服地動了動屁股。
“黃泉之眼?”方顧提高了音量,微倦的尾音裡帶着一絲興緻,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明顯帶着“封建迷信”的詞。
陳少白也坐直身子,聚精會神地等着下文。
岑厲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半晌後才重新開口:“涸澤沙漠又被當地人稱為‘死亡之鑰’,有傳說在沙漠的最深處有一頭沙漠龍王,守護着這裡的寶藏‘黃泉之眼’。”
風過三旬,衆人心裡期待的“然後”沒了然後。
車裡靜悄悄的,用“沙漠龍王”“黃泉之眼”吊足了四人胃口的岑厲,卻隻念了個菜名,就端走了鍋,徒留四碗半生不熟的飯。
汪雨實在心癢癢,枯燥的沙漠裡需要來點神秘味兒的調味劑。
他扒在前排椅背上,興沖沖地問:“然後呢?”
“然後……”岑厲的聲音卷着風在車裡吹開,他一臉認真道,“我們這一趟兇險,大家萬事小心。”
“啊?”汪雨皺着臉,失望地縮回了座椅。
“啊什麼啊?”方顧聲音有些冷,動了動胳膊,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有聽故事的閑功夫不如把你包裡的求生指南多背背。”
“哦。”汪雨幽怨地盯着副駕駛位上的後腦勺,從包裡翻出了一本綠皮書。
盛蕭手裡同樣有一本書,黑皮兒,鑲着金色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