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雨沒見過這陣勢,心裡七上八下地跳。
他扯了扯陳少白的袖子,低聲問:“陳哥,他們要幹嘛?顧哥在和那個豬嘴籠子說什麼呢?”
“豬嘴籠子?”陳少白的注意力被這個奇特的稱謂帶偏。
“我們都這麼叫。”汪雨小聲說。
陳少白看了兩秒,竟也覺得這個喊法高明極了。
“方隊長,請配合檢查,”淩肖後退一步,擡手,槍筒朝着大卡車指了指,“這是元帥的指令。”
方顧曲指在玻璃上敲了幾下,脆響和着他的聲音在車裡響起。
“出來吧,例行檢查。”
幾分鐘過後,一輛大卡車打開前照燈,駛入了高嵩的黑塔。
不多時,黑塔地下第三層的窄小房間裡亮起了四盞燈。
天花闆上巨大的白燈泡像小太陽一樣将整間屋子照得通亮,這是一間二十平米的方形房間,沒有窗戶,除了雪白的牆壁,房間裡唯二的顔色就是身穿黑衣的方顧,以及方顧屁股底下的一根鐵凳子。
方顧大咧咧敞開腿,在這個冒着血腥氣的審訊室裡懶散地如同躺在他203宿舍的紅沙發裡。
金屬門刺啦滑動的刺響驚動了吊在角落裡的蜘蛛,方顧擡起頭,宋平州威嚴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你還有要補充的嗎?”一道冷淡的聲音回響在窄小的房間裡,回應的卻隻有鋼筆尖落在白紙上的唰唰聲。
筆尖停住,淩肖擡頭,與一雙靜谧深邃的藍眸對視。
“沒有。”岑厲輕輕開口。
他肩背挺直,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即使是在潦草的審訊室裡,也矜貴得如同舊世紀的貴族。
這就是與生俱來的魅力嗎?
淩肖看着面前那張堪稱上帝傑作的臉,漬漬稱奇,怪不得基地裡的那群女人都暗地裡叫他“行走的桃花”。
淩肖感慨了一番,手下速度加快,白紙上又唰唰寫滿幾排字。
鋼筆在紙上畫下最後一個句号,終于寫完了。
淩肖甩了甩發酸的手,将幾張密密麻麻的審訊記錄紙攏到一堆,一起遞給岑厲。
“看看吧,沒問題就簽字。”他翻到最後一頁,手指在一處空白上點了點。
岑厲一目十行看完,他将簽好名字的紙還回來的時候,淩肖甚至懷疑他究竟看沒看清那些螞蟻字究竟寫了什麼?
幾張薄薄的紙被放進一個牛皮紙袋裡封好,然後被人妥帖地放到公文包裡。
或許是今天的審訊異常的順利,淩肖從一見面起便一直緊繃的臉終于在最後時刻舒展。
他對着岑厲友好地笑了笑:“岑教授,歡迎回到基地,現在你可以回宿舍好好休息了。”
“謝謝,”岑厲眉尾輕彎,臉上勾出一個和煦的笑容,“對了,方隊長那邊什麼時候結束?我還想蹭他的車呢”。
“方顧?”淩肖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怪異,顧左右而言其他,“你住A區是嗎?我剛好也順路,可以載你。”
岑厲笑容加深:“那就麻煩了。”
自從那天夜裡他們在基地門口被大卡車拉走接受“例行檢查”之後,岑厲已經有三天沒有見過方顧了。
這三天來,對面的那扇門一次都沒有打開過,方顧還在黑塔裡。
岑厲從橢圓的貓眼裡望出去,稀稀落落的陽光透過牆上的天窗灑進來,在樓道裡投下一枚枚蝴蝶花樣的黑影。
基地提供的宿舍樓在A區是屬于豪華的“兩戶式”,這一層隻住了他和方顧兩個人。
按理說,岑厲已經住了十多年的單身宿舍,早該習慣各種各樣的安靜,可現在他盯着對門落灰的門鎖,卻總感覺缺點什麼。
“是這兒嗎?”兩道踢踏的腳步聲響起,從樓梯拐角處拐進來一人疑惑的聲音。
另外一道嗓音信誓旦旦:“絕對沒錯。”
“到了,204。”
話音落地,陳少白的臉出現在蝴蝶光影下。
汪雨盯着靜悄悄的過道,眼神狐疑地在走廊兩邊同樣落灰的門鎖上打轉。
“快去敲門。”陳少白推了推他。
汪雨輕手輕腳走過去,到門口時,又理了理自己的衣領,這才擡手敲門。
清脆的敲門聲像報鐘的晨鴉一樣響了七八下。
房門打開,露出了一張精緻的臉。
“小雨,你怎麼來了?”溫潤的嗓音裡帶着淡淡的驚喜,岑厲又看向陳少白,“還有陳醫生,你們怎麼知道我住這兒?”而且還随随便便就能進來。
“随便打聽打聽就知道了嘛。”陳少白一臉謙虛,背着手,深藏功與名。
汪雨站在一邊,張了張嘴巴,最後還是選擇吞下了喉嚨裡冒泡的吐槽音,他還是給陳少白那隻花孔雀留點兒臉面吧。
“厲哥,”汪雨扶着牆,手指頭指了指對門,壓低嗓子問,“顧哥還沒回來嗎?”
“我托朋友問了,方隊長從我們回來那天進入黑塔後,就一直沒有出來。”陳少白先一步回答。
他慢悠悠走到“203”門口,手指在門上的金屬把手上抹出一條清晰的線。
“我們的事情敗露了,方顧被抓,”陳少白語氣沉重,栗色的眼瞳中浮現出決絕與狠厲,“我和小雨來找你,就是為了去劫獄救出隊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