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灰毛猴卻靈敏異常,鈎子一樣的尾巴像塔機上最強勁的吊臂,總能在子彈靠近的刹那險險避開。
長滿灰毛的發達四肢将立柱當成了藤條,灰毛猴在上面不斷攀爬跳躍,輕松的仿佛就在山澗上嬉耍。
方顧的臉陰得滴水,閃神的功夫,巨大的猴掌卷起罡風突至襲來!
他一把将岑厲攮到身後,自己則側身靈巧地躲開了猛襲過來的鋼刀利甲。
同一時刻,灰毛猴的尾巴從側面偷襲,鞭子一樣抽到方顧的小腿肚上。
方顧眼皮猛顫,左腿不可控地抽動。
被猴子尾巴打中的地方撕開一條猙獰的血口,血一下子湧出,将裹在腿上的黑色布料浸濕。
如此近的距離,岑厲很容易找到了灰毛猴的命門,子彈呼嘯射出,打穿了猴子盔甲一樣的皮毛。
灰毛猴尖叫一聲,尾巴吸盤一樣貼上天花闆,毫不留戀地扭頭逃竄。
“抓住他!”方顧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咬牙切齒的疼。
岑厲的眼睛也如同萃了冰,兩人追着那隻怪叫的猴,在密密麻麻的病床空隙裡亂竄。
有一瞬間,方顧突然覺得他和岑厲兩個人才是那被遛的猴。
寂靜的巨大空間裡,猴子的尖利叫聲,子彈的呼嘯聲,還有兩道粗重的喘氣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曲詭誕滑稽的死亡曲。
灰毛猴滑膩的像條老泥鳅,每每當方顧兩人就要抓住它時,總能畫皮一樣脫逃,隻給兩人留下幾搓灰毛。
它像安裝了四驅的輕捷機器狗一樣,上蹿下跳絲毫見不到疲态。
方顧拖着瘸腿不死心地在後面猛追。
兩人一猴竄過了擠滿病床的房間,拐了個彎兒,來帶了回字建築的另一個面。
灰毛猴消失了。
岑厲落後一步跑過來,胸腔裡突然灌入的氧氣讓他的喉嚨不舒服的幹癢。
他輕喘着,冰藍的眼睛看向方顧,睫毛眨了眨。
方顧心裡憋屈。
“沒追上,不見了。”他六個字說完,垮着冷臉,與岑厲面面相觑。
“嗯,”岑厲很淡定,一本正經地吐槽,“那隻猴子太能跑了,恐怕我們坐飛機也追不上。”
方顧陰沉的臉稍稍放晴,順嘴一接:“戰鬥機還是可以的。”
岑厲的嘴角幾不可見的彎了彎。
隻是方顧眼尖,愣是瞅出了那瓣唇上細微的弧度。
不甘地歎了口氣,方顧重新審視起他們面前的建築。
這裡是和前面那間擠滿病房的屋子一樣的結構,沒有牆壁作為格擋,巨大的空間裡隻孤零零立着十根大方柱。
這是這次,這裡沒有蓋着白布的死氣沉沉的病床,也沒有天花闆上刑具一樣的鐵鈎,空白的像是先前那間屋子被強制一鍵清空。
詭異的環境讓兩人變得更加沉默。
“怎麼會不見了?”岑厲小聲嘀咕。
他和方顧明明是緊追着那隻灰毛猴,僅僅隻是拐了一個彎兒,它便不見了,像被蒸發的空氣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方顧的眼睛激光一樣掃過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他甚至沒有放過天花闆上白熾燈破了個洞的燈帽。
在确定每一片磚都不可能藏匿哪怕一片猴爪指甲後,方顧的心沉了下來。
看得見的敵人不可怕,藏在暗處放冷箭的敵人才是最大的危險。
“會藏在哪裡?”方顧的舌頭碾出了他喉嚨裡的怒氣。
是啊,會藏在哪裡呢?岑厲也想知道。
一陣風吹來,帶着凜冽的寒氣将岑厲有些發熱的腦子吹醒了。
湛藍的眼眸緩緩轉動,停在了牆上長出裂紋的玻璃窗上。
窗子外面?
方顧看見了岑厲的視線,他也順着看過去。
渾濁的玻璃上有稀薄的光透進來,窄小的視野裡天正在一點點變黑。
馬上要七點了,方顧心裡想,天黑了。
他的念頭剛落地,唯有的一絲亮消失。
在跳進黑暗的一刹那,窗戶上突然出現一團黑印,遠遠看着仿佛是嬰兒的手掌。
緊跟着,一個一個黑手印占據了整扇窗,将所有的光源吸進,黑暗降臨。
黑暗中,方顧橢圓的瞳孔畸變成鋒利的菱形,他眼睑微斂,隐下瞳中淡淡的紅色。
“來了。”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這話仿佛咒語,一落下,窗戶外的黑手印登時鑿穿玻璃,幾十根灰毛長尾觸手一樣蜂擁而上。
果然躲到窗戶外去了。這是方顧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
“方顧,我們分開,分散它們的攻擊!”在尖嘯鬼嚎中方顧聽到了岑厲的聲音。
“好。”他輕聲回應,手中的槍上膛,掩在黑暗中的瞳孔逐漸染上興奮的紅。
窗外牆壁上,腐鼠沿着排水管道往上爬,糜爛的圓鼻頭上兩根觸須探測儀一樣不斷抽動,它發達的嗅覺器官捕捉到了新鮮的血味兒,
鴨掌一樣的腳噗吸附在排水管道長滿黴菌的内壁上,長尾巴螺旋一樣轉動,
一團黑色的影子如同一個不孜不倦的“收屍人”正在全速趕往案發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