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後,段成就靠着窗半暈半睡過去了,明栖深怕他沖撞到淩含真,于是把自己當成隔闆坐在中間,讓淩含真坐在另一側:“很快就到家了。”
他們兩家離得不是很遠,不過二十多分鐘車程。
淩含真“嗯”了一聲,戴好眼罩和耳機,靠着後座,偏過頭,臉朝着窗外。
明栖深握住了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另一隻手将他的身體攏向自己懷裡,他微微動了動,沒有掙紮,乖順地偎依着。
車無聲無息地駛向遠方。
過了十分鐘,明栖深抽出一隻手輕輕摸他的臉,摸到眼罩是濕潤的,心像有淤泥慢慢堆積着,在這一刻完全堵塞住,無比難受。
童話的主角也會變老,小王子也不可以不長大。
車到家停下來後,淩含真已經恢複了平靜,讓迎上來的管家帶段成回去休息,又對明栖深說:“沒事了,你回去吧。”他想起對方是坐自己家車來的,“讓司機送你。”
明栖深道:“我不回家了,已經讓人來接了,馬上到。”
他說話的時候摸了支煙點上,味道不算沖,能起到很好的緩解壓力的作用,他在極度煩悶的時候會纾解一下。
淩含真“哦”了一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垂眼看着地面,一聞到煙味,便不停咳嗽起來。
明栖深趕緊掐了煙,想上前又因手上有煙味退縮,隻能緊張問:“聞不了煙味?”
他已經怕了,怕對方身體又出什麼問題,心都吊了起來。
“不喜歡。”淩含真眉頭緊緊皺起來,嚴肅看向他,“不要抽了,會縮短壽命。”
明栖深應了:“好。”
“不在我面前時也不要抽,戒了。”他第一次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随即覺得自己語氣太重,于是放緩了些,找出了理由,“不但會縮短壽命,還會羊尾。”
明栖深笑了笑:“好,戒了。”
“我不是咒你。”淩含真軟下聲音,為自己的魯莽解釋,“是科學研究的結果。”
明栖深的車正好開了進來,他偏頭瞥了一眼車,又望向淩含真,換回了輕松的語調:“行,你短命又羊尾的丈夫要走了,晚上再給你打電話,有什麼吩咐直接告訴我。”
淩含真也笑了,隻“嗯”了一聲,目送他離開,後知後覺他說的是“丈夫”而不是“哥哥”,愣了許久,才回屋去看自己的父親。
段成醉後多數是安安靜靜的,隻是今日觸景生情,百感交集,才失态痛哭,情不能自己,在車上睡了一會兒後,已經清醒了些許,正躺在床上發怔,看見兒子進來後,尴尬地笑了笑。
淩含真坐在床邊,關切問:“頭疼嗎?再睡會吧。”
他開始仔細打量起父親來,對方常年在外奔波,他們很少能聚在一起,以至于他已經很久沒這麼觀察過對方了,這才注意到對方已經生了許多白發,清俊的臉上有了明顯的歲月痕迹。
他心裡愈發酸楚。
“還好。”段成有些内疚道,“對不起啊寶寶,爸爸今天失态了,爸爸隻是,隻是……”他聲音有些哽咽,緩了緩才繼續道,“隻是太高興了,要是你媽媽和外公外婆知道,也一定會很高興……”
他說不下去了,開始咳嗽起來,淩含真溫和地拍着他的背:“不用道歉,我都知道的。”
“你跟深深能結婚,我就放心了,他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他咳嗽完,話漸漸多起來,“你的婚前财産,爸爸都給你保護得好好的,足夠你過幾輩子了。不過他們家也不需要這點東西,深深給你準備的要多得多,他會把你照顧得很好,從小就是他慣着你,沒有誰比他更好了,這樣爸爸要是不在了……”
“别說這種話。”淩含真立刻打斷他,“你隻要早睡早起,不要酗酒,定期體檢,多加鍛煉,可以活很久。”
他想了想:“要不你直接退休休息吧,反正我也花不了什麼錢,夠我們用了。”
“話是這麼說,可我還是想讓你外公的心血能壯大,也是唯一的念想了。”段成習慣了他的教育,隻感歎着,“你是爸爸唯一的親人了,爸爸一想到你長大了,既高興,又舍不得你,可是大雁終會南飛,孩子也要離巢,以後如果真有什麼,覺得過不下去了,你就回家,再怎麼樣,你還有個爸爸,爸爸還活着呢……”
他又咳嗽起來,咳出了許多眼淚,嗚嗚咽咽哭着,淩含真繼續輕輕拍着他的背。
“沒事。”他最後擁抱住父親,安慰道,“我們都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