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栖深出現在拍賣會上,着實讓人意外,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畢竟這隻是一個小型拍賣會,拍賣的東西也都是一些沒有什麼名氣的小玩意兒,沒有任何值得這位太子爺露面的地方。
沒有人跟他競價,他輕松拍下了兩件東西:一個十八世紀歐洲八音盒,做成了古堡樣式,打開後會有幾名芭蕾舞者随音樂起舞;一個純歐珀打造的乳白色圓杯,雕刻着人魚海浪,沒有任何着色,在燈光下會折射出奇異瑰麗的色彩,如同人魚的鱗片。
這些東西沒什麼名氣,不算多貴重,但勝在新奇别緻,适合送人賞玩,明栖深大概是要給什麼人送禮物。
不,不是大概,根據最近的傳聞和詭計,明栖深真的要送禮。
明栖深很少會出現在純娛樂型公共場合中,直到上周,他在港灣嘉士利拍賣會上現身,并且以3.5億的高價拍下了一枚胸針,才掀起了一番浪潮。
那是一枚碩大的燕子型胸針,由一顆鴿血紅和四顆小些的皇室藍組成燕子主體,周圍鑲嵌着許多碎鑽,華麗奪目,然而燕子的腦袋是一整顆紅寶石,造型略顯詭異,出自十九世紀珠寶大師洛卡之手,洛卡将其命名為“快樂王子”,打造出來不久後,大師便因為抑郁與世長辭了。于是就有許多不好的傳言落在它上面,很長一段時間,它都被認為會招來不幸和厄運。
有錢人大多信吉兇,就算沉寂多年,也沒有多少人會想擁有這樣一件藏品。原本這枚胸針的預估價最多千萬,可它幸運地遇到了兩個有緣人,一個是明栖深,一個是位神秘的不知名海外富商,倆人像是較上勁了似的,不斷競價,明栖深眉頭都沒皺一下,一直平靜地加着價,到了3.5億的時候,對方似乎覺得超出了預算,才不情不願地停了。
足足翻了三十倍,一躍成為當天最貴的藏品,所得者更是明家新的掌權人,足夠衍生出八百種新聞了,一時間場内暗潮翻湧,充斥着興奮和猜想。
拍賣會結束後,海外富商特意來跟明栖深交談:“它的名聲可不大好,怎麼,你不怕被厄運纏上?為什麼這麼想要?”
“我不信鬼神。”明栖深平靜道,“我隻是覺得,它很漂亮,很适合我認識的一位故人,而且,我喜歡它的名字。”
對方意味深長道:“快樂王子的結局可不快樂啊。”
明栖深笑了笑:“現在不一樣了。”
他留下一句晦暗不明的話,沒有反問對方為什麼執着,隻禮貌性點點頭,随即離開了會場。
他的行程不算嚴格保密,沒過幾天,就有記者挖出他最近出入的公共場所,發現他買了不少東西,有珠寶,有古董藏品,價格不一,但都是精巧的擺件裝飾,他平日并不熱衷這些,大概率是送人的。
送什麼人呢?
明栖深身邊算得上親密的人不多,除了家人就是相識許久的朋友,想要接近他的美人絡繹不絕,可惜沒有誰能讓他多看一眼,于感情上至今是零傳聞——甚至誇張點說,他身邊唯一來往密切的女性,是他的母親。
倘若說高價拍下的珠寶是為了讨母親歡心,那路過商場時無意相中後買下的男士手鍊就昭示了并非如此,他要送的,是一個男人,一個年輕男人。
從這樣密集的購物來看,毫無疑問,他最近在熱烈追求着一位年輕男性,不吝千金博一笑。
這着實是一個大新聞,娛樂八卦小報不敢報道,但傳言已經到處飛了,卻怎麼都猜不出這個人是誰,私下問身邊的人,也沒能透露出半點,隻能說明栖深把人保護得太好。
相較于八卦,更多人考慮的是利益,客觀來說,明栖深是個很難搞定的人,滑雪、馬術、牌酒,他都會玩一些,卻未曾對哪一樣熱衷,想通過喜好來接近讨好他,難如登天,如今總算是有了方向。
太子爺身邊不可能一輩子隻會有一個人,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年輕漂亮有才華的男孩子太多了,總有能入眼的。
能搭上明栖深,才是真正的飛黃騰達。
上午的拍賣會結束後,明栖深準備去吃飯,陪他一同來拍賣會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他自幼的發小溫柯丞,一個是留學時期認識的甯思栩,中午是甯思栩做東,請了另外兩個人作陪。
想見明栖深一面很難,進他的飯局更難,但他對朋友一向很好,有要求基本上不會拒絕。
吃飯自然不單單是吃飯,一個飯局就是一筆生意,甯思栩毫不遮掩地坦白作陪的人有意的項目,審核過之後,明栖深覺得不介意,就答應了。
作陪的倆人平常是沒有見明栖深的機會的,蓦然天上掉大餅,都分外緊張,但始終牢記自己的任務,陪明栖深從拍賣會出來後,便開始誇贊他的眼光,以及這兩件藏品的精美脫俗。
跟其他的繼承人不一樣,明栖深并不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相反,他是一個幽默風趣、甚至稱得上随和的人,跟誰交談時都含着笑,讓人身心都倍感舒适,時常讓人忘記他的身份地位,雖然這跟他的真正行為大不相符。
他實在太年輕了,才二十五歲,年輕到剛掌權時,陰謀論層出不窮,猜測是不是明家家族内鬥,或者明維棟患上絕症,才不得已匆匆交權給這個獨子,于是挑釁的、想咬塊肉分杯羹的,蜂擁而上,他就是帶着這樣的笑,把那些攔路的一一收拾幹淨了,狠厲決絕到才小半年時間,就幾乎不再有質疑的聲音冒出。
一邊笑一邊捅刀才是最可怕的。
天空被薄薄一層鉛灰色的陰翳蒙着,太陽被關在其間,隻能勉強看見一小團光亮,無法照耀大地,以至于所見之處都是黯淡的,連同人的心情也比往日要低落。
明栖深最近都是心不在焉興緻缺缺的模樣,但也沒有吝惜交談,在會場去往車庫的路上,作陪的其中一人便從八音盒上的芭蕾舞者說起自己的侄子,也是學芭蕾的,好幾年沒見了,上個月見了一眼,十分驚豔,舞也跳的好,現在在京舞讀大三。
他極力誇贊着自己的侄子,躍躍欲試,絞盡腦汁想要找到話題借此引薦給明栖深,心思昭然若揭,另一個顯然因此不滿起來,在他終于要說出見面的話時,毫不留情地打斷他,譏諷道:“那是你太淺薄,沒有見過真正的美人。我去年有幸見過一眼淩家的小公子,那才是真正的美人啊,比傳聞還要經驗,單是氣質就橫掃所有人,見過了他,什麼男男女女明星模特名流,都俗不可耐,索然無味。”
他由衷發出感歎,不似作僞。
原本還在一旁無聲嗤笑的溫柯丞倏然變了臉色,下意識望向了明栖深。
明栖深的笑容果然淡了下去,神情漸漸凝固住了。
第一個人面上流出輕視之意:“我也聽說過那位公子,都誇‘郎豔獨絕,世無其二’,幼時被捧上天,說是什麼舞蹈天才,可惜長大後就原形畢露了,近些年也沒聽到什麼成就,隻有美貌,其他空空,不過是個沒用的花瓶罷了。我侄子就不一樣了,那可是要進國家舞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