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直直的，不加掩飾，帶着某種興緻盎然。

比比東順着神子蓮的目光看去，身子一僵，心跳沒由來的快了幾分。

也許是這幾天一直在思考神子蓮，一直女兒女兒的。

此刻對上自己這個斟酌正牌的女兒。

她居然罕見的生出一抹窘迫，然後是緊張，心虛。

但是很快，又被憤怒，羞惱所替代。

她眼裡神色複雜的，身體有些沉重，遲遲未動。

她不奇怪神子蓮會發現，畢竟她已經是魂聖了。

感受到比比東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手掌微微蜷縮。

她仰起頭，眼角亮晶晶的笑，滿是驚喜。

“比比東，是你給我準備的禮物嗎？”

什……什麼?

禮物？

混亂的大腦卡頓了一瞬。

低頭，就是那雙漂亮的如寶石的眼睛。

她問她：

是禮物？

誰是禮物？

千仞雪。

千仞雪嗎？

千仞雪是禮物嗎？

一時間，比比東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表情。

禮物嗎？

她心頭一顫，蹲下身子，與神子蓮持平。

扯出一抹有些勉強的笑。

撫摸着神子蓮的頭。

“你希望，是禮物嗎？”

她有些無措，她無法不去怨恨千仞雪，可又無法真正的怨恨千仞雪。

可是孩子的眼睛如此明亮，如此澄明。

她好像可以通明世間一切。

于是此時，她拉起神子蓮的手，眼裡糾結痛苦。

她不知道。

神子蓮心底泛起細密的痛。

她想，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不應該這麼沖動的逼迫她。

可是，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該怎麼做呢？

柔軟的姑娘，我明知，在你的心底，依然對她留有一份牽挂。

就像每個孩子愛母親是一份本能一般，母親愛孩子，也是難以割舍的本能。

“比比東，能讓我看看嗎？”

她擁入比比東懷裡。

她在做出一個決定。

一份不知正确與否的抉擇。

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為會讓此刻的你感到痛苦。

可我更知道，你愛她。

所以，比比東，原諒我這一次的自私吧。

我不想看見你後悔的表情，更不想讓你錯過一位女兒的愛。

“羲和，知曉一切結局，就能規避一切錯誤嗎？”

羲和怔在原地，無法回答。

他忽然發現，面對神子蓮的忽然發問，隻有沉默。

他看着書館裡，漫天繁書，知識浩瀚汪洋，祂們生來就在高天之上。

她知道神子蓮提問的什麼？

所以。

他合上書，沉默歎息。

無上的智慧之神啊，即便是神明，通曉世間萬物，是否也有無可力及之事。

書頁翻動又合上，無人回應。

他才恍然想起，太多的神明陷入沉睡，即便是偉大的智慧，也在酣眠。

“殿下，我不知道。”

神子蓮沒有失落，她從不意外。

“沒關系，你會知道的。”

如果我們做不到，那我們與凡人的區别是什麼？

我們因何而存在，我們又為何而抗争。

強大，是責任還是枷鎖。

神明，是高傲還是無知。

我們，是正确還是錯誤。

比比東牽着神子蓮的手，一步一步向千仞雪走去，心亂如麻，自然也不知道身後之人心裡的所思所想。

而角落裡的千仞雪，從神子蓮将目光投向自己的那一刹，腦袋當即一懵。

她甚至無法做出反應，

因為那雙眼睛實在太過澄澈，而異于常人的異色瞳，一藍一灰，如天空如霧海。

随後是比比東的視線，她更加無法動彈。

直到現在，她渾渾噩噩的，看着愈發靠近自己的兩人。

她沒有聽見神子蓮與比比東說了什麼，卻知道，自己暴露了。

所以，比比東是來做什麼的呢？

趕走她嗎？

牽着那個孩子走到她面前，耀武揚威？

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癡心妄想？

就像多年前哪有，在胡列那面前，把自己痛擊在地，像看垃圾一樣。

她的身體緊繃一線，想跑，卻又跑不掉。

不甘心。

憑什麼是我跑。

越來越近了。

她的心快跳出咽喉。

最後，比比東牽着神子蓮站在她面前。

沉默，在她們之間蔓延。

卻又秃生平靜，像是一切塵埃落定。

看着面前的女孩，比比東一陣恍惚。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千仞雪了。

小時候，這孩子偶爾會出現在她面前。

但後來，不知道哪一天，她就再也沒見過她。

再後來，千仞雪參加了千道流的二十年計劃，又稱滲透計劃，進入天鬥帝國，改頭換面，隐姓埋名。

此刻，她看着她，這是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時刻。

她後悔過，後悔過自己因為一時心軟，留下這個孽種。

可也心疼過，心疼她承受不該承受的。

但更多的，是怨恨。

她金黃的長發，聖潔的可笑的天使武魂。

她無法将她剝離開。

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恨她。

對上那雙與自己十分相似的眼瞳時，她心肝一顫，沒由來的一份悸動。

可下一秒，又纏上一股惡心。

戾氣頓時躍上心頭，但還沒有動作，牽着神子蓮的手，感到明顯的拉力。

她心神一震，頓時回神。

看向神子蓮，微微一笑。

“和姐姐打個招呼吧。”

她有些僵硬的開口道，說完就像定住一般，将目光落在神子蓮身上，神子蓮抿了抿唇，無聲的握緊比比東的手，有些怯懦。

比比東，給我一點勇氣吧。

這是千仞雪第一次，真正的打量這位“大名鼎鼎”的神子蓮。

比比東，最疼愛的弟子。

漂亮，精緻，像是被人疼愛的公主，被人捧在掌心呵護長大的嬌縱大小姐，有一雙不谙世事的眸子。

至于被誰疼愛，毫無疑問。

聽說，她是忽然被比比東帶回來的，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曆，就是忽然間出現。

她仔細的打量着神子蓮的面容。

實話說，與比比東并不像。

她說不上來是該慶幸還是旁的。

因為她覺得她與比比東長得很像。

她的爺爺曾如此說過，而她也曾在午夜，反複在鏡子面前，仔細端詳過。

她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她最愛她這雙眼睛，與比比東像了九分的眼睛，幾乎一樣的瞳色，隻比比比東的瞳色深一些。

而此刻，她也意識到，神子蓮在打量自己的看見。

于是她不甘示弱的，大大方方的亮光回去。

驕縱，又帶着隐晦的得意，像是在無聲炫耀着什麼的小孩子。

在陽光下，那雙與比比東有九分像的眼睛更是相似個十成十。

倏的，神子蓮笑了笑，露出滿意的笑容。

“你好，我叫神子蓮。”

小孩伸出自己白嫩的小手，落在她的視線裡。

亮晶晶的看着她，好像在央求她，快點牽我吧，快點牽我吧。

好可愛。

心神一動，回過神時，已經不自覺的擡起。

見此，心一橫。

她不知道對面兩個打的什麼算盤，但顯然比比東并沒有告知過她是誰，而她不能告知對方真名。

“雪，小雪，你叫我小雪吧。”

小孩子的開心來的快，熟悉的更快。

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将她拉了過來。

女孩一隻手拉着她，一隻手牽着比比東。

“好欸，小雪姐姐！”

女孩雀躍的聲音響起，像是一隻快樂的小麻雀。

隻是看着，就沒由來的心情好上很多。

但下一秒，女的問題叫她愣在原地。

“你是比比東送給我的禮物嗎？”

她将她拉到陽光下。

而千仞雪則是下意識的望向比比東。

忽如其來的提問，兩人顯然都有些猝不及防，也因此，千仞雪可以清晰的看見，比比東身體的僵硬的一瞬，臉上露出尴尬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