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單手摁着劇烈抽痛的眼角,仰頭盯住數百米外燈塔上的身影,心髒在喉嚨口砰砰狂跳。
探照燈打出修長筆挺的輪廓,距離這麼遠,仍能清晰看見那長發張揚飛舞,光與暗交織,仿佛神話傳說裡占星拜月的巫女。
轟隆!
火光一閃,一枚赤紅流星從對方手中旋轉着飛了出來,沿預定軌道直直下落,碰撞在距離她不足百米的空地上,像隕石墜落,轟隆震響,風暴掀翻砂礫橫掃過來——
火箭筒……程冥一下回神,這“巫女”也太與時俱進了!
“程冥!”
它一出聲她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不得不說,她還是第一次聽見它這麼急切、這麼有人味兒的語氣。
畢竟它再不出來,這兒恐怕就是她們的合葬點。
“回公寓。”
交出身體前,程冥匆忙留下一句。
……
深夜11:25。
北公寓2單元樓下,路燈照不到的角落,一個人靜靜站立在陰影裡。假如不細看,即便擦肩而過也恐怕難以發現,就像是蟄伏于草叢的獵豹,及其有耐心地,一動不動等待許久。
直到寂靜已久的單元樓某層,終于響起一點細微的動靜。
十分隐蔽悄然,但逃不過她的耳朵。
這人影擡起頭,略微變換姿态,手裡鼓鼓囊囊的塑料袋發出窸窣摩擦,吓跑了一隻路過的橘貓。
滴滴,通訊器紅燈閃爍。
她維持仰頭盯向第十層公寓的舉動,擡手摁住耳麥,聽着那頭傳來的人聲,淡淡回複兩個字:
“收到。”
……
等倒黴的大橘驚慌失措跳進花壇,再充滿好奇心地回頭張望,原地已經空無一人。
嘩啦啦——
水聲充盈在2單元十樓的浴室裡。
絲絲縷縷殷紅色随水剝離,但并沒有被沖進下水道。程冥在浴缸裡清洗自己,小心地将所有痕迹收集。
沖完一身血迹,頭發自動生長,奄奄爬進浴缸分解血細胞等營養物質,物盡其用,獨絕浪費。直至不剩下任何一點有機質,再撥開下水器,讓污水該去哪去哪。
“嘶……”程冥則站在鏡子前,低喘着氣,用鑷子夾出紮進皮肉的玻璃碎片。
寄生夥伴今晚沒得到能量補充,反而消耗更大,她的自愈能力也受影響。
不過畢竟是在變異怪物折騰下幾經改造的身體,至少到明早上班之前,體表恢複原樣應該不成問題。
前提是,另一位同意配合,而不是趁火打劫。
程冥動作很小心。玻璃片上還殘留些過氧乙酸,沾到皮膚就是一陣灼燒的劇痛。
作為強氧化物,過氧乙酸易燃易爆腐蝕性強,高濃度下尤其危險,必須稀釋後使用,主要用途為實驗室滅菌消毒,滅殺對象包括并不限于,真菌及其芽孢。
當,又一枚玻璃撿出來,碰撞在陶瓷台面上,發出清脆細微的聲響。
那位沉寂許久的“舍友”,在脫離險境後的此時此刻,終于提出意料之中的疑問:
“你為什麼随身帶着這種東西?”
程冥擰開水龍頭,嘩嘩沖洗鑷子,仿若未聞。
好半晌過去,鏡子前的她擡起慘白面孔,眉梢眼角水珠未幹,濕淋淋盯向鏡中人——
“你又為什麼在我被抓住時,沒幫上一點忙?”
她與“自己”對望,嘴角甚至有一絲笑影,平面鏡内外相通的目光卻是冰涼。
呵,怪物……
她本來并不想與它撕破臉皮,它可以逃脫偵查,将它逼到絕境,同歸于盡是可以預料的結果。
但就目前看來,情勢不由她。
互利共生的和平隻是假象。
它始終是個不定時炸彈,懸在她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她無一刻不在思索着,到底怎樣才能将這個寄生物除掉?
程冥相信,它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