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們昨天本該有一場答辯,但不約而同地,王绮失蹤了,程冥請了病假。而她們都住在北公寓2單元,僅僅一個晚上王绮就失去蹤迹徹底消失,直到今天再沒有出現。如果王绮是通過公寓内部通風管道去找她,确實難以被監控到。我們很難不懷疑。”
康明沉聲解釋道。
曲赢是借調人員,并不隸屬于偵查部。她所聽命的真正上級機密等級很高,總之不是他一個小組長有權限了解的。
所以這次行動裡,名義上曲赢聽他指揮,實際他得以曲赢為先。
顯示屏裡,怪物投影已經撲到了程冥身上,然後消失,隻留下殘餘着驚恐的女孩茫然張望,因為打不開背後的門而焦慮。
在高精度攝像設備下,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細微變化都盡收幾人眼底。
此刻她緊貼門框,身體戰栗,額發淩亂,很有幾分可憐味道。
“僅憑懷疑可定不了罪。”曲赢摁滅煙頭,率先轉身出門,“走吧,去看下一個。”
她一手拉門,同時偏過頭,嘴角勾着淡笑,細長淩厲的眉峰一揚,“找個姑娘帶她去采樣吧,可别把人家江博士的寶貝吓壞了。”
……
“程冥老師您好,麻煩配合做個體檢。”
出了應激測試的會議室,程冥稀裡糊塗跟着一名記錄員,先通過激光掃描儀獲取身體數據,接着到化驗處抽血、采集皮膚細胞和毛發。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頭流水線上的豬。
實驗人員拿起手術剪,示意她取一撮頭發。
程冥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接着,在所有人驚愕目光注視下,把整頂頭發都拽了下來——
“一個月前顱内真菌感染,剛動過手術。”她坦然展示出自己裸露的頭皮,另一隻手提溜着長發晃了晃,不好意思道,“是假發。”
滿屋子寂靜。
幾秒之後,對面實驗員咳嗽一聲,隻好臨時換項:“采眉毛吧。”
顯微觀察結果未見明顯異常。樣品送檢,程冥則進入了下一間辦公室。
記錄員是個娃娃臉姑娘,年齡應該不大,長相很是親和。并且同為女性,程冥的情緒明顯得到了不錯的照顧。
對方不知道從哪找了頂帽子,在出門前就很細心地替她将不那麼美觀的頭皮遮上了。
室内點了香氛,泡上紅茶,兩人像朋友一樣坐在沙發上,記錄員小姐姐帶了點愧疚的笑,溫聲細語安撫道:“不好意思程老師,事發比較突然,都是例行公事,沒有針對您的意思。”
程冥頻頻點頭表示沒關系,但坐姿拘謹,接過紅茶後十指絞着杯壁,顯然還有點沒緩過神。
“我能問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們這裡……有變異生物潛入?”
研究所進行的實驗與海洋核污染有關,不乏會有接觸到怪物的機會。但那對于她們畢竟隻算吉光片羽的實驗材料,直面危險是保障部的責任。
從這角度看,研究員們确實是溫室裡的花朵。
“不不,沒有那麼嚴重。”記錄員立即搖頭,她又倒了杯茶遞過去,溫柔安撫後拾起記錄本,“後面的對話我需要錄音記錄,并歸檔上報,您不介意的吧?”
然則必走流程,程冥介意也沒用,隻是這樣誠懇地詢問,讓人感覺到被尊重,能有效降低被問話對象的戒備心。
這顯然是個精通心理學的……保障部果然什麼人才都有。程冥暗暗感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應對。
“您認識王绮老師吧?”記錄員步入正題,“她可能遇害了,我們正在排查原因。”
……
半個小時後。
對面終于收起小本本,客氣送她出門,“感謝您的配合。”
由于精神高度集中,這半小時顯得尤其漫長。
在對方步步引導下,程冥仔細回憶了從前天工作結束到今天上班前這段時間内的全部動向,期間時不時穿插着技巧性盤問,以佐證她回答的真實性。程冥半點不敢大意。
出門後,她第一時間翻看手機——沒收到新的通知。
有驚無險,暫時過關了。
她緊繃一上午的心終于放下了一點。
比起剛到時的冷清,此時樓道裡已經是人來人往,其他研究員也被依次傳喚。不想碰到太多熟人,她挑了個偏僻路線,舍近求遠去乘觀光直梯。
剛剛轉過一個拐角,走廊盡頭一陣鞋跟碰撞地面的清脆聲響,咔哒咔哒,節奏明快。
迎面走來一名年輕的成熟女性。
白襯衣外搭黑馬甲,頭發長到腰際,随意披散着,腳下踩了雙漆皮短靴,有一種幹練又閑散的奇妙融合感。
介于前線戰士與後方指揮官之間的獨特氣質,讓她像一陣凜冽的風雪壓境,莫名令人生畏。
程冥一個遲疑,腳下放緩,即将擦肩而過時,她鞋尖半轉,擡頭,“赢赢姐……”
“噓。”曲赢腳步沒停,擡手在她頭頂按了下。
那力道不輕,程冥隻覺得腦袋一沉,稀薄的煙草味拂面而來。
尼古丁傷身……她無奈扶穩帽子,話到嘴邊,最終也什麼都沒提,微微點頭,便目不斜視離開,像真正沒有太多交集的陌生人。
程冥很快拐入了右手的電梯間。
所以,她并沒有注意到,曲赢站在原地側過了身,久久凝視她的背影。
直到她徹底消失,曲赢撇眼掃過手裡那一截斷掉的發絲,眉頭皺起,唇邊卻隐約帶了點弧度。
那笑容有些探究,有些深意,還有些冷——
小朋友,兩個月沒見,你給我搞出這麼大一個新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