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發被風吹動垂挂在睫毛上,白崚川眨了眨眼,“我明白,隻是沒想到你們還有這麼一段過往。”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師傅真的把你教得很好。”百媚殺收回手,交疊着放在膝蓋上,“就是因為和她有過一面之緣,直到現在我都還認定一個人的生命過程中必須得出現一位女性長輩,我也是抱着這種心态收養了沈尤。”
提到這位身量優越頭腦堪憂的孩子,白崚川汗顔,“你對她是不是有點太好了,很少有人這麼大了還如此不谙世事。”
“我是按傳聞中褚翊教導你的模式來培養她的嘛,沒帶過孩子抄抄功課還不行啊。”百媚殺說,“江湖上都傳你沒什麼心眼子,褚翊很少給你安排繁雜無聊的差事。誰知道一樣的教育理念教出來的差别這麼大。”
白崚川神色複雜地看着她,有些話不知該說不該說,“那也不能不讓她出門吧。”
“知道啦,近一年有在培養她的生活常識了。”百媚殺聳聳肩。
白崚川搖搖頭,對别人的家事也不能插手過多,伸長脖子去看山崖下的風景,“當時師傅說和赤業的人打了一架,應該就是指瞿蛟吧,我記得她的武器就是一把長柄刀。”
“嗯,我也是過了幾年才反應過來,私下特意留意她倆的動向,推測她們會武不止一次。”百媚殺微微躬身,和她看向同一處,“可是據我打聽,瞿蛟的武器一開始沒有名字,是在某一年才取名‘黃泉’,對了下時間發現就是我遇見你師傅的那年,所以我猜她們關系肯定不簡單。”
“難怪你如此笃定。”白崚川颔首,“也不知道她這樣一個對親生女兒都沒感情的人為什麼會對我師傅有執念。”
“這種問題,你是想問我嗎?”
一道低沉淡漠的女聲自身後傳來,同時響起的還有刀刃摩擦草皮的聲響。
白崚川和百媚殺瞬間起身回頭,隻見兩丈之外正站着一個約莫四十歲出頭的女子。
她手持五尺半的長柄刀,不是瞿蛟又能是誰?
“你怎麼會在這?”百媚殺一對峨眉刺緊握在手,戒備地擋在白崚川身前,“我和你約定的地點可不是山巅,以你的頭腦不至于看錯字吧?”
瞿蛟目露寒光,像打量蟲子一樣睨了她一眼後移開視線,“你的邀請很重要嗎?無能之輩還妄想設計圈套,愚蠢。”
“那山谷?”白崚川下意識回頭,萬一懷情在下面怎麼辦?
“自然有其他人應付。”瞿蛟不作解釋,“你就是白崚川?”
“是又如何?”
“聽瞿昭善提起過你。”瞿蛟上前兩步又停下,“怎的突然轉去學刀了?如此辜負你師傅的栽培嗎?”
白崚川直咬後槽牙,“這個問題你就沒資格問了吧?”
“我早說過她不能以厚積薄發的方式教導你,現在好了,還沒見你一鳴驚人就先入土。”
瞿蛟說話絲毫不留情面,就好像對褚翊沒有一點情誼。
可如果真的不在乎,又為什麼出現在這?
“你到底和我師傅什麼關系?”白崚川問,“我不信你過來是閑得慌要罵我一頓。”
“并沒有關系,隻不過能算得上武林正道當中唯一能入我眼的人。”
“那你……有去李家看過李昭瑕嗎?”白崚川試探着開口,嗓音些微幹澀。
“李昭瑕?”瞿蛟仿佛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為什麼要去看她?”
“她被你另一個女兒殺了!”白崚川怒吼,“你當年為什麼要讓她離開赤業?又為什麼縱容瞿昭善殺她?”
“無用之人,起碼讓她入葬劍峰能發揮最大的價值不是嗎?”瞿蛟說得理所當然,“隻不過她連這種事都做不好,被殺也是意料之中。”
“你以什麼身份說她無用?她的武功是同輩中頂尖的,無論什麼事隻要她想學就能做好,你憑什麼定義無用?”
“連當年的你她都不一定打得過,竟敢和我說她有用?”瞿蛟面露不悅。
“那又如何?你看得上的瞿昭善當年确實能随意折磨我,現在不還是我的手下敗将?”
“無論是她當初的墜崖還是你之後的成長,你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過一半。”瞿蛟一字一句言辭犀利,“你确實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如今是在和我炫耀嗎?”
百媚殺喉頭空咽,挑釁地揚起嘴角,“武功的進益當然是自己的努力最為重要,你有失偏頗啊,就這樣還好意思對褚翊的教導指指點點?”
“我可不知道這裡還有你說話的份,武功平平、隻會投機取巧的芳華殿掌門……你叫什麼來着?”
“啧。”百媚殺表情瞬間變得難看,“這個賤人。”
“至于你,”瞿蛟重新看向白崚川,“你是在指責我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職責?你憑什麼認定在每個母親的心裡孩子的優先級都高于自己?”
“不,我沒有指責你。女人不必被‘母親’這個身份束縛,你可以嚴肅,可以溫柔,甚至可以不愛孩子。”白崚川的眼睛慢慢變紅,依然堅定地和她對視,“但是孩子是沒有決定自己出生的權利的,你最起碼不能害她。”
瞿蛟眼中平靜,卻一直沒反駁,隻是提了提刀說起其他話題,“看在你是褚翊門徒的份上,我給你一次機會,現在離開你就能活。”
白崚川自嘲地笑了一聲,也提起刀,“都是指揮女兒殺過我一次的人了,就别說這種話了吧。”
“自尋死路。”瞿蛟再未多言,飛掠向前。
白崚川和百媚殺立刻向兩邊跳開,一左一右包夾她。
瞿蛟長刀橫掃,壓根不給她們進攻的機會,黃泉刀是名副其實的重器,刀身随意一擊就能震得人虎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