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前用林有木這個名字欺騙葬劍峰的人,就沒想過我的名字也是編造嗎?”
謝不暮盯着他,一個字都懶得說。
“我叫懷情。”
謝不暮還是沒說話。
因為她在腦子裡壓根找不出這個名字對應的人。
懷情看她這副一無所知的樣子,頓了片刻後竟笑了出來,“你怎麼可以不知道我呢?過目不忘的謝不暮對我沒有一點印象,那隻能說明她真的從未對你提起過我。”
“能說人話嗎?”謝不暮對他演獨角戲的樣子有些反感。
懷情取下面具,露出一雙細長的狐狸眼,他的長相在男子中屬于頂尖了,可左眼上一道駭人的疤又将這張臉的平衡徹底毀壞。
“你好啊,女兒。”
謝不暮在他摘下面具的第一刻就确定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在聽到他這句話時更是心頭一股無名火起,殺意溢于言表。
而她也确實付諸行動了。
“不愧是母女,怎麼一出手都是殺招。”懷情起身的同時後撤躲開,輕巧地退至半丈之外,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你母親刺的。”
“你怎麼會活到現在?”謝不暮維持着出招的姿勢,已經顧不上身體的疼痛,隻想将他生吞活剝。
“你不也是嗎?”懷情的嘴角始終挂着淡淡的笑意,上挑的眼尾似乎昭示着他的心情很好,“為什麼對我殺意這麼大?我們之間并無血仇吧?”
“從前的仇怨足夠我殺了你。”謝不暮冷聲道,“所謂父親我并不需要,莫名其妙多出來的連系隻會讓我對你更加厭惡。”
“你很像她。”秦佪看她的眼神滿是眷戀,像是透過她回看百年前的時光,“當年我應該偷偷看看你們的,不然也不至于認不出作為林有木的你。”
謝不暮眉峰跳動,她最讨厭的就是被說像誰。
“我是真的很想見你,想和你續一續從未開始過的父女情。”懷情從背上解下一柄武器,竟是當初在妙音殿下落不明的神解樂,“不過看來,你和我想法不同。”
謝不暮緊握撼海,直直沖了上去。
她的第一刀強悍有力,任誰都很難接住,可懷情擰動神解樂琴頭,從中空的琴杆中抽出了一把短劍,将她的刀牢牢接下。
說是接下似乎不妥,他是直接将那一刀的力度化開。
謝不暮在刀劍相接的第一瞬就發現了怪異之處,幾招下來越打越是無力,就好像她的所有攻擊都淪為了懷情的助力。
可反觀懷情的招式并不算十分高超,比起說他接住了自己的招式,不如說他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下一招要出什麼。
江湖上的功法相生相克,有的人會為了某一人的某一招專門尋出破解之法,比如浮華谷的第十三式就是為了克制天聲門的第八式特意鑽研所得。
可每個門派的功法都要兼顧攻防等各種因素,不可能專為誰特意定制解法,隻能在實戰中揚長避短随機而動。
所以他們現在打成這樣隻能說明,懷情會謝家刀,并且專門研究出了一門隻針對謝家刀的武功。
饒是謝不暮通曉多派招式,歸根結底是通過謝家刀的心法施展出來,隻要不改變根本,就不可能在懷情手下取勝。
“謝不暮,既然你已經這麼恨我,不如就和你的母親一樣恨到極緻。”懷情撥動阮弦,後撤一丈,“你們謝家的滅亡是我一手造成的,當年以武林盟為首的一衆門派都是經我遊說。”
謝不暮雙眼猩紅,明知不敵還是再度攻了上去。
懷情的面容模模糊糊消失,驟然變成一個和她身量相近模樣相似的女子。
她們明明長得非常相像,可氣質截然不同,若說謝不暮像一團熾烈的火,她就像一灘平靜的水。
女子和謝不暮擺出一樣的姿勢,接住撼海刀。
空氣中彌散着一種奇異的藥香,謝不暮無暇顧及,加大手中力度強壓她一頭。
懷情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女子身後,“謝思存,你現在的功夫可不如她。”
謝思存點點頭,緩緩收刀。
“對了,”懷情再度開口,試圖擊垮她最後的理智,“謝展、謝無書、謝執意,你所有家人們的屍骨,都在我的手上。”
“懷情!!!”謝不暮高高揚起撼海,嘶吼着朝他攻去。
可懷情和謝思存早已不見蹤影。
無數面鏡子包圍着謝不暮,懷情的樣貌和聲音層層環繞。
可這麼多鏡子中,唯獨看不見她自己的模樣。
感受到越來越高的溫度,謝不暮一刀刺向鏡面,整齊劃一的碎裂聲響起,鏡子碎片落了滿地。
殘存的理智告訴她,懷情早就找到了蘇濟運種下的迷藥并且點燃,現在所處隻不過是幻境。
看着周圍久久沒有散去的碎片,謝不暮徒手抓起一塊刺進自己的脖頸。
劇痛傳來,她閉上眼。
等痛感消失,她摸向頸側,并沒有傷口。
此時的山洞并沒有懷情和謝思存的身影,更沒有碎鏡。
隻有和多年前一樣,熊熊燃燒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