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前,是一座賽博朋克之城燈火璀璨的夜景。
長發男人穿着浴袍,将自己完全陷在了柔軟的單人沙發裡。
而他的右手,正維持着一個抓握的姿勢,指尖殘留着紅酒,還粘着幾片細小的玻璃碎片。在他的腳邊,靜靜地躺着一隻已經碎掉的玻璃杯,紅色的液體流了一地,滲入了同樣深色的地毯中。
“該死的女人……竟然中途跑去處理一隻蒼蠅。”他用手緊握成拳,讓碎片紮進了自己的皮膚中。然而這樣的痛感,還遠遠不夠,遠遠不夠壓抑他内心的那些陰暗情緒。它們就像無數隻螞蟻在他體内瘋狂噬咬,不疼,卻讓人難以忍受。
這時,有人按響了門鈴,是酒店的客房服務。
西裝打領的男人推着裝滿食物的推車進門的時候,原本還懶洋洋地倚在門邊的長發男人忽然捉住了他的手腕:“我還不知道,你有這種半夜伺候人的愛好。”
頂替了服務生的男人微微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從對方的手裡抽了出來,恭敬地站到一邊:“副會長這麼晚了還沒睡,難道不需要人陪麼。”
景韶因皺了皺眉,面露嫌惡:“你這條狗什麼時候也有了爬床的心思?”
那人卻絲毫不覺得受到了侮辱,反而微笑着擡眼看向對方,瞳孔已經變成了冰藍色,同時說話的語氣也發生了改變,充斥着某種上位者的氣息:“我的狗,還不需要你來教訓。”
長發男人勾了勾唇:“居然連他都變成你的傀儡了,怎麼,終于對我們會長動了殺心?”
“我從來沒想過要殺他,這點你大可放心。”男人表情嚴肅,不帶任何感情,“我在意的,從來都隻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景韶因冷哼了一聲,微笑中略帶譏諷和惡毒:“怎麼,你們都要找他,這個人的魅力該有多大啊?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甘心做他的狗,你們還真賤啊。”
說罷,他似乎想起了面前這人今晚找自己的目的,又氣笑了:“你不會也以為那個叫黎林可的,就是你們要找的那位吧?”
“不管他是不是,你最好都不要動他。”男人的聲音變沉,帶上了明顯的威脅意味,“蔺昊也回來了,你不會想要得罪他的。”
聽到蔺昊的名字,景韶因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直播間的鏡頭對準了黎林可的臉,在穆思傑對他進行了救治之後,原本應該睡過去休養的他竟然憑借自己的意志力強撐着醒了過來。
他拉住穆思傑的領子,勉強坐了起來,四下張望卻沒有看到小黑的身影。
就在青年急得就要爬起來去找的時候,一條小蛇從他的衣服裡鑽了出來。
原來,小黑一直在他的心髒處趴着。
哪怕那裡的傷口已經愈合,它都仿佛後怕似的,想要待在那裡保護他。隻有聽着青年心髒跳動的聲音,小黑才能穩住自己的不安和躁動。
從看到青年被傷害的那一刻開始,它就感到自己的血液快要沸騰了,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嚣着,想要看到血液和殺戮,想要毀掉面前的一切。這種躁狂的情緒将它金色的瞳孔都染上了一層瘋魔一般的紅色,别看它表面看起來沒什麼不對勁,實際上那顆不算大的蛇腦已經快燒焦了。
“小黑,你聽我說。”青年當然能夠感知得到它的情緒,不斷地輕撫着它的鱗片,并且避開了敏感的尾巴,“你現在,必須過去,和他融合。”
“你懂我的意思,對麼。”
黑總用那顆不算大、且快被燒焦的腦子思考了一會兒,這期間都在用呆萌的眼神看着黎林可。
終于,它動了。
卻不是朝着世界boss的方向,而是緊緊地圈住了青年的脖頸,隻是貼着他而不至于令他窒息。
它的鱗片綿綿密密地摩擦着青年敏感的皮膚,像是在表達自己的委屈和不安。
它知道融合是什麼意思,它也終于明白了自己身體裡那股躁動不安的感覺是因為什麼。
它生來就是為了補足「祂」的,這是一開始就決定了的使命。
它本不該生出意識,它本該隻懂得「吞噬」與「融合」。
可是……
“小黑,你不會消失的。”青年捧着它的蛇頭,用自己的臉頰輕輕蹭着,“你會和他融為一體,你會變成他。”
“如果你變成他,一定會對我好一點的,對不對。”
黎林可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卻沒注意到眼角滑落了一滴淚珠。
那滴淚落在了小黑的鱗片上,被它不管不顧地吸收了進去。終于,它嘗到了人類的淚水苦澀的味道。
【好,如果你要我變成他,那我就會變成他。】
第一次,黎林可在心裡聽到了小黑的聲音。
他有些愣怔地拉開了和蛇頭的距離,想要再看一眼它的樣子。
可小黑卻頭也不回地從他的手中滑走,從他的脖頸處滑落……
一條小小的黑蛇,孤獨地奔赴了一場有去無回的征程。
隻為了完成它和一個人類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