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特麼的下跪不殺。”陸司南的膝蓋和樓梯來了個硬着陸，疼得龇牙咧嘴的，這會兒沒工夫和他貧嘴：“快過來……扶一扶我啊，站不起來了……”

青年噙着笑，大發慈悲地上前一步，伸手拉着他的胳膊就把人給撈了起來。沒想到這厮站起來之後就立馬翻臉不認人，不僅把自己的恩人推到了牆上，還小聲埋汰道：“你怎麼回事啊？怎麼突然不走了啊？你這是要害死我啊？”

保潔阿姨爬樓的腳步聲還在繼續，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陸司南的心髒上，踩得他就快要心率不齊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啊？

“那你又為什麼要跟着我停下？”黎林可似笑非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提出了一個反問。

這倒是把陸司南給整不會了。

對啊，他為什麼要停下啊？

這人有毒吧？

陸司南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那一刹那的心路曆程。他在逃跑的過程中不自覺地放大了自己的感官，随時注意着身邊的風吹草動。感應到身邊人停下腳步，他的第一反應是對方可能發現了前方有危險，因此對于他來說最明智的做法是跟着對方一起停下。

對，是的，就是這樣。

陸司南不僅沒有察覺自己的思路正在被黎林可帶着走，甚至還覺得自己真棒：“我以為你是發現了什麼危險，要停下來查看情況呢！”

黎林可皮笑肉不笑：“危險沒有發現，倒是發現了一點有意思的東西。”

“哥！别跟我在這打啞謎了！保潔阿姨就要追上來了！”陸司南覺得自己可能是什麼很賤的人，他到底在這皇帝不急太監急什麼啊？

“你不是也發現了麼，保潔阿姨和那些醫生護士不一樣。”黎林可沒有繼續靠在牆上，而是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沾染到的灰塵，神态自然地走到了樓梯扶手旁，通過樓梯之間的縫隙朝下方看去。

“那又怎麼樣啊！？”陸司南簡直要被他的舉動急瘋了。

要不自己還是跑吧，這人簡直就是個瘋子。

黎林可此時站的地方，正好讓樓下窗戶外透進來的光打在了臉上。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甚至連眼神都是淡淡的，讓人一時看不穿他到底在思考什麼。

“所以我們去會會她吧。”他說道。

什麼我們？是你自己吧！

陸司南準備就在此時此刻此地和對方劃清界限，分道揚镳。然而正準備說出的話還卡在喉嚨裡，他就被對方一個大力拉扯，踉跄地跌靠在了樓梯扶手上。那一瞬間，他連自己的悼詞都寫好了，眼睛一閉不敢去看，發誓頭七一定要回魂找黎林可報仇。

“喂，你睜眼看看。”

對方戲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陸司南甚至還從中聽出了一絲嘲諷。

随着話音落下而連帶着的，是不遠處下方傳來的窸窸窣窣收拾垃圾的聲音。這熟悉的塑料袋摩擦聲徹底抹消了陸司南心裡的最後一點恐懼和擔憂。他在亮堂的光芒下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保潔阿姨忙碌的身影，她正在一袋一袋地将垃圾用力地塞到綠色的垃圾桶内。

随身攜帶的折疊推車已經被展開放置在一邊。

黎林可沒有遲疑，見陸司南睜開了眼睛，就開始快步朝下走去。

“喂——”陸司南用氣音喊他，卻完全被對方無視。

無奈之下，他也隻好哆哆嗦嗦地隔了一點距離跟在黎林可的身後下了樓。

“阿姨。”黎林可站在四樓通往五樓的樓梯上靠近安全門的位置，預留了大概五六個台階的距離，提前開口引起了保潔阿姨的注意。

他此刻仍在試探。

保潔阿姨不攻擊他們是最好，但如果真的也像醫生護士那樣無差别殺人，他留出的距離也正好方便逃跑。往下可以拉開四樓的安全門逃往醫院内部，往上也可以繼續爬到更高的樓層躲避。

保潔阿姨聽到了他的話，轉身看了過來，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陸司南正蹲在更遠的位置觀望，看到這裡時眼睛一亮。原本六樓的三人早已爬到了八樓，此時也正好扒着欄杆往樓下看。雖然聽不清楚兩人到底說了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保潔阿姨不會殺人。這對于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很好的信号。

而隔着遙遠距離的二樓，那裡正站着一個穿着白色背心人字拖，手裡緊握着一把手術刀的人。他的身上全是暗紅色的血迹，握着手術刀的那隻手上沾着的血還沒幹透，正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落着粘稠的液體。男人上半張臉隐沒在樓梯下方的陰影中，下半張臉上那雙幹燥起皮的厚唇勾起了一個危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