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打着這樣算盤的人不止她一個,自打宮裡新晉了四位美人後,天子去後宮的路上總能時不時聽到動人的歌聲,美妙的舞姿……
妃嫔們費盡心思賄賂皇帝身邊的内侍,結果卻無功而返。
皇後聽着身邊宮女的禀報,一點點拆下發髻上的钗寰,昏黃燭光下女子的面容映在銅鏡裡,分明是花樣年華的女子,眼神卻蒼老地好似年近花甲的老妪。
“有她在,他的眼裡哪兒看得到别人?”程柔嘉嗤笑一聲,擡手一把将銅鏡按倒在桌上,她眉眼冰冷,吐出的話更加冷酷,“真以為我程家沒人了嗎?”
三日後便是中秋國宴,這是新君登基後的第一次國宴,其時四夷賓服,海内晏安,君臣相宜,宴席上朝臣們奏樂觀舞,飲酒賦詩,一派喜慶祥和之狀。
宴席上觥籌交錯,個個笑容滿面,唯有一人沉着臉一直喝酒。
他就是鎮國公程謹川。
首輔李孜見他天子頻頻朝此處望來,便拿着酒盞上前向鎮國公敬酒,他卻不搭理,李孜畢竟是當朝首輔,以他的身份即便是天子也不會這般冷淡,他當即冷哼一聲拂袖欲走。
誰知一直悶頭不說話的程謹川被這一聲冷哼徹底激怒,他“噌”地一下站起身,将自己手中的酒水盡數潑在首輔李孜身上,怒喝:“你有何功勞,座次居然在我之上?”
舉朝上下誰人不知當今天子之所以能登上皇位,鎮國公府當居首功,但首輔李孜位高權重,是先帝欽定的輔政大臣,在朝中地位毋庸置疑。
鎮國公如今雖已入了内閣,但地位遠不及李孜,因此居于李孜之下。
李孜礙于鎮國公的氣勢,也怕破壞宴會的氣氛,并不與他計較,隻冷笑道:“國公爺怕是吃醉了酒”。
坐在下首的邕王見勢不妙,趕緊過來打圓場,不住地好言勸解。沒想到鎮國公絲毫不買賬,在被人拉扯之際,猛然揮出一拳砸在了這位親王的臉上。
邕王當場血流如注,捂着眼睛哀号出聲。
喜慶氣氛在刹那間凝固,百官們目瞪口呆,場面一時間很亂。
坐在主位上的朱杞勃然大怒,當即拂袖而去,留下一衆大臣面面相觑。
新帝登基後的第一場國宴就竟這般不歡而散。
回到承乾殿他沉默地坐了許久,在沈持玉端來一碗蓮子羹時,蓦地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整個人攬入懷中,他将自己的臉埋入她的肩頭,久久地沉默着。
沈持玉雖然沒去宴上,但也聽說了宮宴上的事兒,她一時有些心疼他,猶豫半晌還是伸出了手,抱住了他的腦袋。
朱杞也更緊地擁住了她,半晌才悶悶道:“遲遲,我想吃你做的羊湯。”
她的眼眶有些發酸,低聲應道:“好,我給你做。”
東西都是現成的,沈持玉又親手烙了餅子,準備配着羊湯一起吃,可等她将吃食端上來時,殿内早已沒了朱杞的身影。
一刻鐘後,紅豆有些焦急地跑回殿内,猶猶豫豫道:“陛下……陛下去了麗嫔那裡。”
沈持玉聽罷,愣了愣,然後“哦”了一聲,便坐下開始一口一口地吃着羊湯,做法分明與十五年前一樣,可味道卻變了。
她吃了沒幾口便道:“這湯馊了,倒了吧。”
新來的小宮女不知所以,上前端走了吃食,隻是這羊湯的味道實在誘人,走到殿外她實在忍不住便嘗了一口,猶疑道:“沒馊啊。”
說罷便忍不住又嘗了幾口,直到把一大碗羊湯吃了個幹淨。
後宮本就與前朝息息相關,天子破天荒留宿鐘粹宮的消息不胫而走,朝中格局似乎也隐隐有了變化。
被朱杞冷落原以為會孤枕難眠,哪知人剛挨上枕頭就睡着了,倒是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夢,夜半她隐約聽到腳步聲,一向淺眠的沈持玉立即清醒,她手指摩挲着伸向枕下的匕首,可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手指又緩緩松開了。
她重新閉上眼睛,卷着衾被翻身面向裡面,身後金鈎微微顫動,一股霜氣緩緩逼近,卻在距離她一臂之距定住。
沈持玉的心提起來,久等不見身後有動靜,心也跟着慢慢放了下來,她不動聲色地朝着床榻裡側挪了挪,誰知身後之人也跟着往裡挪了挪。
她又挪了幾寸,那人也跟着挪了幾寸。
如此三番,直到沈持玉的臉快貼到床壁,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決定裝死到底,腰上蓦地多了一隻胳膊,身後也貼上了一堵牆,下一瞬她被人禁锢在懷,根本無法動彈。
沈持玉的怒火“噌”地被點燃,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上去。
他吃痛悶哼一聲卻并未躲開,反而擡起雙腿鉗制住她,将她更緊地摟在懷中,熾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遲遲别鬧了,我好累隻想抱着你睡會兒……”
好累!沈持玉腦子裡胡思亂想,湧現出一堆不堪的畫面,越想越氣。
他在别的女人那裡鬼混,卻抱着她說累,這人怎生這般不要臉。
“起來——”沈持玉明知道自己該讨好他,該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但仍是意難平,她不顧他的意願執意胡攪蠻纏,用力推搡他,掙紮着轉過身,本以為會看到一張不耐煩的臉,誰知視線交錯,他的眼底是柔軟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