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的丫鬟小厮們從睡夢中驚醒,一個個衣衫不整,滿臉驚恐。他們尖叫着、呼喊着,在濃煙中四處奔逃,如同沒頭的蒼蠅。
宋冀年穿着外衫跌跌撞撞跑出來,一眼看到沖天的火勢吓得大叫道:“快救火!”
大火是從西北角偏僻的小院着起來的,眼見着就要蔓延到前院,他顧不得救火,一把抓住一個小厮的衣襟道:“老太太可救出來了?靈珊呢?救出來了嗎?”
說話間就見一個婆子背着老太太跑了出來,宋靈珊跌跌撞撞跟在後面。
濃煙嗆得人咳嗽不止,眼淚鼻涕橫流,老太太艱難喘息着朝宋冀年道:“秋哥兒還在裡面,快救他!快!”
說話間就聽轟然一聲響,前頭屋舍的梁柱塌了,恰好砸在一個小厮的身上,人瞬間沒了聲響。
“秋哥兒——”老太太驚呆了,接着便嚎哭起來。
大火映紅了半邊天,宋冀年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呼喊些什麼,卻被濃煙嗆得無法出聲。周圍的下人們手忙腳亂地試圖取水滅火,可面對這來勢洶洶的大火,他們的努力不過是杯水車薪。
風助火勢,火借風威,整座府邸陷入了一片煉獄般的火海之中,熊熊大火燃燒着,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殆盡。
“紅豆!紅豆……”正在熟睡的紅豆感覺有人在喚自家,睜開眼睛見是梅蕊,她揉了揉眼睛,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梅蕊将她的衣服拿過來塞入她手中道:“快起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裡?”紅豆迷迷瞪瞪地穿好衣裳,以為自家主子有什麼吩咐,誰知她腳剛踏出門,就被梅蕊一把摟住腰身翻上了屋頂。
紅豆的尖叫聲消散在夜幕下,梅蕊帶着她一路風馳電掣,直到看到遠處屋舍的一片火光,就連空氣都是灼燒着的。
她甚至清楚看到燃燒着的屋舍中有一個滿身是火的人在瘋狂地尖叫着。
紅豆被吓到了,誰知梅蕊道:“那個火人是宋仲秋。”
一句話讓紅豆眸中的害怕轉換成興奮。她深吸一口氣,雙眸死死盯着大火中扭曲掙紮的男子。
空氣中似乎彌漫着一股炙烤肉類的異香,紅豆眼中的興奮愈發濃烈,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胸脯劇烈起伏。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她卻渾然不覺疼痛。
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快意的笑容,那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猙獰。她向前邁了幾步,想要更近距離地觀賞宋仲秋的慘狀,仿佛眼前這煉獄般的場景是世間最美妙的畫卷,每一筆都在描繪着她心中那渴望已久的複仇盛景。
“宋仲秋,你也有今日!” 紅豆咬牙切齒地低語,聲音中滿是複仇得逞後的暢快淋漓。
梅蕊知道自紅豆被救回來後心底一直壓抑着痛苦,從前那麼愛笑一個姑娘如今變得沉默寡言,她看在眼裡卻苦于無法替她磨平傷痛。
“梅姐姐,謝謝你。”
宋家着火的消息沈持玉是翌日清晨知曉的,聽說大火了燒死了宋仲秋,也燒沒了宋家所有家當時,沈持玉隻輕輕笑了一聲,心中約莫思量便知是誰做下的。
要說宋冀年如今攀上了金城公主,又是天子跟前的紅人,他又剛來京城不久,仇人不多,他一死勢必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落在與他有舊怨的前妻沈持玉,以及她的未來夫君秦王身上。
所以短時間内宋冀年尚不能死。
不過他這一年來上蹿下跳地讨好皇帝,又做低伏小為金城公主暖床,想必是掙了不少家當,可惜一場大火将之燒了個幹淨,當真是報應。
卻說宋冀年此刻着實感覺到了報應,他毫無形象地癱坐在廢墟中,身上還穿着件髒兮兮的中衣,身上冷得直打擺子,但是比身體更冷的是心。
早在半月前他将自己貪墨下的錢财都換作了名家書畫藏在書房裡,誰料一場大火竟是燒得幹幹淨淨。
他什麼都沒有了。
身旁的宋靈珊也在哭,她的首飾、她的衣裳……什麼都沒了。
老太太則躺在地上嚎哭,“秋哥兒!我的秋哥兒!”
下人們從火堆中擡出一具早已被燒焦的屍體,老太太看了一眼便昏死了過去。
自打那日程禦章被沈持玉問住之後,他便再未來過如意酒樓,一切又都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似乎李烙的案子就要以意外死亡結案了,可就在沈持玉卸下心防之時卻出了變故,晴雪被金城公主的人帶走了。
聽聞消息的沈持玉當即便給公主府遞了拜帖,在府外等了約莫一個時辰門房才姗姗來遲,入府之後管事卻說公主殿下正在午憩。
她明知是金城公主在故意刁難卻迫于對方身份不得不低頭。
不知等了多久,金城公主才施施然出現在她面前,她手上把玩着一柄小巧的玉如意,斜睨了她一眼,笑得媚态萬千。
“真是稀客啊,上次頤園一别已有數月,本宮對沈娘子想念得緊啊。不知沈娘子今日來所為何事?”
頤園那次她險些喪了命,今日來此必更是兇險萬分,但她不得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