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了徐世子,小店要打烊了。”
程禦章蹙眉,“戌時未至就打烊?”
李有才笑道:“今日的菜品都已售罄。”
程禦章一直很奇怪,明明如意酒樓的生意這麼好為何不多做些飯菜,可李有才隻是個下人對此并不清楚,他想了想又問道:“李烙經常來這裡用飯嗎?”
“也不經常,每個月都會來一次。”
如意酒樓的飯菜貴得離譜,就算是富貴人家也不可能每日來吃,如果他先前猜測的都是真的,那麼設計意外謀殺的人必然是事先知曉李烙會在十五這日路過平安巷。
“他是每月十五來?”
李有才面露驚疑之色,“你怎麼知道?”
程禦章蓦然想起如意酒樓的神仙醉隻有每月十五才供應,而李烙又是個酒鬼。
“你家主子呢?”他說着就朝着後院走去。
“世子,你不能進去!”李有才連忙叫了夥計上前阻攔,可程禦章畢竟出身不凡又有武藝傍身,這些人根本攔不住。
“沈娘子!”程禦章看向李有才,道:“叫你主子過來,見不到她,我今日決計不會離開。”
“不知世子找我何事?”
不知何處後廚門口站着個女子,她穿着件半舊不新的青緞掐花對襟外裳,頭上圍着頭巾,臂上幫着襻膊,腰間系着圍裙,站在挂滿了辣椒的廊檐下,一身的煙火氣。
與前幾次見到時的清妍妩媚不同,此刻的她眉目間有天然的潤澤,眼睛裡有成熟女子的溫和恬淡,像是一顆飽滿瑩潤的珍珠,周身萦繞着一層淡淡的珠光。
落差實在有些大,以至于他竟晃了神,直到沈持玉喚了他幾聲方才回過神來。
他舔了舔嘴唇,擡眸對上沈持玉明媚的眸子,一字一頓道:“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沈持玉手指一緊,眸光微閃,淡淡道:“不管兇手是誰,與我有什麼關系,世子怕是找錯了人。”
程禦章定定望着她,“我有沒有找錯人,沈娘子最清楚。”
一片沉默。
屋頂升起袅袅炊煙向着天際飄散,夕陽緩緩沉入天際,霞光如筆,将半邊天的雲翳繪染得熱烈非凡,餘晖漫過每一條街巷,落于千家百戶,亦灑于程禦章的面龐之上。
後廚的簾子被人掀開,從裡面探出一張臉來,“姑娘,水開了。”
沈持玉垂眸笑了下,她擡手将鬓邊的一绺碎發别至而後,淡淡道:“你還沒吃晚膳吧,請世子爺在雅間稍候,待會兒便做好了。”
直到在雅間坐下,程禦章才猛然回過神來,他不是來逼供的嗎,怎麼就坐下來吃飯了。
後廚晴雪動作麻利地抓起一把半濕的堿面下入滾水中焯過,一旁的沈持玉則在碗裡調上五六種醬料再澆上濃香的鹵汁,晴雪将瀝幹水分的面扣入碗中,随意用筷子攪拌幾下,沈持玉從一旁的砂鍋中舀出幾塊色澤誘人的鹵豬蹄,再配上幾樣鹵料,酸筍、鹵大腸、闆栗……一碗香噴噴的豬蹄面便做好了。
“世子嘗嘗。”沈持玉将一碗面放到他的面前。
程禦章看着面前色澤誘人的豬蹄面,抿了抿唇,卻忍着不肯動筷子。
沈持玉笑了笑,“怎麼,害怕我下毒?”
程禦章不是沒有這樣的猜測,不過很快他自己就否認了,如果她想下毒殺人,那麼李烙的死就不會是意外了。
“多少錢?”
沈持玉“撲哧”笑出聲,原來是擔心付不起銀子。
“不要錢,請你吃的。”
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他不敢吃。
“你再不吃面就坨了。”說着她伸手便要将碗端走。
程禦章連忙攬過碗,拿起筷子吃了起來,裹滿濃醇醬料的面條筋道爽口,充分吸收了豬蹄的湯汁,鹹香适中,而鹵出的豬蹄色澤紅亮、肥而不膩,骨肉酥爛适中,輕輕一咬,那軟爛的肉質立刻在口中化開,刺激着味蕾,讓人食欲大振,欲罷不能,滿滿一口瞬間便洗刷了他一身的疲憊,帶來滿滿的滿足感。
他在如意酒樓也吃了幾個月的飯菜了,這一碗豬蹄面卻是他數月來吃過最美味的一頓飯。
回想起她方才在後廚的裝扮,她鬼使神差地開口道:“這是你做的?”
沈持玉笑了笑,“誰做得重要嗎?”
程禦章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吃了一口茶,方才開口道:“是啊,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開這家酒樓的目的。”
沈持玉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