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手指的菜正是翠塘蒸豆腐、黃魚花膠拆魚羹、百花雞。
銀妝悄悄看了一眼桌子,眼角餘光掃過旁邊那桌男客,一眼瞧過去隻看了大概,而後低頭回話道:“回老太君的話,這三道都是奴才做的。”
老太君身旁的美貌婦人也跟着笑道:“這前面兩道菜我從前也吃過,可味道卻與之大不同,你倒是說說其中的門道,尤其是這最後一道兒菜我竟從未吃過,這裡面竟有淡淡花香,是什麼花?”
銀妝按照沈持玉先前的囑托一一解答了衆人的疑惑,這宴席上的哪個人不是出身權宦之家,山珍海味自是吃膩了,反倒是對新奇的做法更覺好奇。
聽銀妝這麼一說,紛紛稱奇,賞賜自是少不了。
程栖遲笑嘻嘻地湊過來賣乖,“祖母,這廚娘可是我費盡心思尋來的,你不能隻賞了廚娘,不賞我啊。”
鎮國公夫人也跟着笑道:“倒是難為你肯花心思,你爹爹方才吃了好幾筷子百花雞,想來是很喜歡的。”
一直不曾開口的鎮國公看了眼廚娘,淡淡道:“是做得不錯。”
銀妝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隻一眼便如墜冰窟,她直愣愣地看着鎮國公全然忘了身在何處。
直到程栖遲輕輕咳了一聲道:“你下去吧。”
領她過來的那位管事得到程栖遲的提醒立即上前扯了扯銀妝的衣袖,拉着她一起行禮退了出去。
管事有些埋怨道:“還說你那侄女膽子小,你也好不到哪裡去,險些就沖撞了國公爺。”
銀妝腦海中依舊在回想着方才看到的男子面容,不同于銀妝二十多年苦難磋磨留下來的蒼老痕迹,那個男人隻是比二十年前多了沉穩和成熟,他的面容沒有太大變化,因而隻一眼她就認出了那人的身份。
可是他怎麼會是鎮國公?
銀妝太過震撼,以至于管事的話一句也未曾聽進去。
她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出身高門的世家子弟為何會做出誘拐少女之事,他分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迎娶小姐進門。
銀妝腦子裡亂糟糟,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她一把抓住管事的衣袖問道:“國公爺可有同胞兄弟?”
管事看她一副神神叨叨模樣,有些發憷,敷衍道:“先國公爺隻得一子哪裡來的同胞兄弟,堂兄弟倒是不少。”
難道真是他!
正在這時有個青衣婢子叫住了管事,道:“劉管事,國公爺叫你過去問話。”
劉管事一愣,她一個管後廚的婆子平日裡幾乎都見不着國公爺,怎會突然被叫過去問話?
她一腦門子問号,走了兩步又忽地想起銀妝來,又叮囑道:“你先回小院去。”
銀妝正要應聲就聽那青衣婢子道:“劉管事自去,我送她回去。”
管事連聲道謝:“那感情好,多謝姑娘了。”
銀妝心中警鈴大作,猜測是否自己的身份洩露了,她小心翼翼跟在青衣婢子身後,走了沒多久她就發現這不是先前來的路,出于警覺在轉過一處回廊時,銀妝扭頭便往回跑。
隻是沒跑幾步就被身後的青衣婢子一把按住了肩膀,也多虧銀妝在土匪窩裡苦熬了二十年有一把子力氣,竟與她厮打起來,但很快又被婢子捉住,那人揚手敲在銀妝的脖頸處将人直接打暈了過去。
在院子中久等不到銀妝的沈持玉也有些心慌意亂,她料想到今日來此會有風險,卻沒想到事情最終真的走向了最壞的結局。
她回到廚房倒了一碗茶水裝入食盒,深吸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院子,在即将邁入正院時果然被家仆攔住了去路。
沈持玉道:“哦,這是醒酒茶,方才劉管事走時交待我煮些醒酒湯送過去。”
正院裡都是貴人,萬一出了纰漏,下人們也擔當不起,更何況這廚娘又是新來的,兩個家丁互相對視一眼,都不敢放他過去。
“那你有對牌嗎?”
沈持玉蹙了蹙眉,聲音不由大了幾分,“你們也看到了,我是程小公子親自帶到後廚來的,難不成這醒酒湯有毒嗎?”
說着她就要打開食盒,預備當着兩位仆從的面兒将醒酒湯灌下去。
家丁面露尴尬,“這倒不是,您是公子請來的貴客。”
說着二人便讓開了路,沈持玉松了一口氣。
她是頭回來鎮國公府同樣不熟悉路徑,但她必須率先找到程栖遲,隻有他才能保全二人性命。
隻是偌大的鎮國公府要去哪裡找他,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敲鑼打鼓之聲,沈持玉面色一喜,這是戲班子。
既然搭了戲台,定是衆人都在看戲,隻要循着聲音找過去定能尋到程栖遲。
往正院一路遇到不少丫鬟小厮,沈持玉盡量都避開了,路過一處院子時瞧見一座足有三人高的假山,她心念微動走到近前放下手中的食盒正要往上爬卻忽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着此處走來,慌亂中假山後面忽然伸出一隻手将她拖入了黑暗中,嘴巴也在下一刻被人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