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極了,她後悔了,不該這麼沖動,也不該不聽沈纾晚的勸告。
忽然一道兒黑色的身影從身旁蹿過,沈持玉尖叫一聲朝着黑暗中奔跑,手中的氣死風燈也不知掉在了何處,她慌不擇路地奔跑,卻在下一刻一腳踏空掉入獵人挖好的陷阱裡。
雨水落在臉上,她看不清周遭的環境,隻聽到窸窸窣窣聲響,好似鬼魅一般,她太害怕了,黑暗中似乎有一隻碩大的老鼠從她的手背爬了過去,她失聲尖叫,神經緊繃成一條拉滿的弦,仿佛下一刻就要猝然崩斷。
頭頂倏地傳來孩童的呼喊聲,聲音中透着顫抖,“阿姐——”
沈持玉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她停止了呼喚屏住呼吸傾聽,終于确定那是沈纾晚的聲音,驚喜地沖着外面大喊:“我在這兒——”
好在雨已經停了,沈纾晚循着模糊的聲音找到了她,小小的一團影子趴在洞口沖着下面喊道:“太好了,終于找到你了。”
“快救我上去!”沈持玉驚喜地大叫着。
“你等等,我去找找繩索。”沈纾晚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哪裡有本事将一個跟她差不多的孩子拉上來,更何況是荒山野嶺之地,她找不到繩索,更不知道如何救她。
沈持玉在底下等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又或者隻是一盞茶的工夫,但對于又冷又怕的沈持玉來說仿佛過了一年之久,她一直等不到沈纾晚來,甚至已經聽不到沈纾晚的一絲聲響。
她絕望地想她定是回去了,她要死在這裡了。
這時頭頂忽然傳來沈纾晚怯怯的聲音:“阿姐,我來了!”
沈持玉以為丢下來的會是繩索藤條之類,哪知一團黑色的影子直直掉了下來,噗通一聲砸在了她的腳邊。
“哎喲——”
沈纾晚一聲痛呼将驚懼中的沈持玉拉回了現實,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人影,驚呼道:“你怎麼也掉下來了?”
“我、我找不到繩子,隻能先下來陪着你了。”她揉了揉摔疼的腳踝,一臉的無所謂。
沈持玉卻被她氣笑了,“我們都下來了,誰回去搬救兵,萬一沒有人發現我們,我們豈不是要餓死在這裡。”
“阿姐不怕,我來時在路上做了标記,我們一定會得救的。”軟乎乎地沈纾晚抱着沈持玉的腰不停地安慰她。
沈持玉忘了此前她還在擔憂沈纾晚會不會丢下她一個人獨自回去,看着眼前軟乎乎一團的小人,她心裡的那點害怕也被沖淡了。
她輕輕戳了戳沈纾晚的腦門,嗔怪道:“真是蠢死了!”
今日下了雨,她留下的痕迹多半會被雨水沖刷得幹淨,事實也果真如此,二人在陷阱裡待了兩天兩夜依舊沒有人尋到,絕望之時沈持玉摟着妹妹不停地自責,不該沖動害了她性命。
二人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沈纾晚蹭了蹭她的臉頰,迷迷糊糊道:“阿姐不要怕,阿姐沒有爹娘,纾晚有,以後纾晚的爹爹娘親就是阿姐的爹娘,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沈持玉眼中的淚水怆然滑落,她用力抱緊了懷中的妹妹。
她想她也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芭蕉樹下,搖椅輕輕地晃,風拂過女子鬓角,風幹了眼角一線水痕。
終究是回不去了。
沈鵬舉被抓之後,武安侯恐在刑部任職的徐大人徇私便動用了關系将沈鵬舉送到了大理寺監牢,不難想象入獄之後沈鵬舉必然會受到武安侯的‘特殊照顧’,沈持玉原以為即便花費銀錢也見不到沈鵬舉,卻沒料到輕而易舉就進來了。
在李氏哀求幾日之後,沈持玉帶着她去了大理寺天牢。
從被抓到進大理寺天牢不過短短三日,沈鵬舉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髒污不堪的狹小空間裡,他瑟縮在牆角,身上衣衫褴褛,遍布血痕,幾乎成了個血人,更令李氏崩潰的是沈鵬舉的四肢竟以詭異的弧度扭曲着,顯然受到了慘無人道的虐待。
“啊!我的兒……”李氏當場崩潰大哭,眼睛裡幾乎能噴出血來。
沈鵬舉癡癡呆呆地望着栅欄前的李氏,好半晌才認出人來,他張大嘴巴“嗚嗚”地大喊,李氏從他張口的嘴巴裡看到齊根而斷的舌頭,雙腿頓時一軟跪坐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喊聲引來了獄卒的不滿,當即便要趕二人出去。